威胁如利剑悬顶,加上这熟悉的‘二选一’逼问套路,令当年被他精神凌虐的记忆汹涌而至!解决问题和愤怒压倒了一切,冲垮了刻意维持的市井伪装。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会不会是第三种情况?”
希斯克里夫身体猛地一僵!
“我就是巴林家的真小姐!更是合格的厂长!只是懒得向您自证呢?”她逼近他,“担得起厂长与否,岂是上校先生单凭臆测便可论断的?何况听您的论述,您根本不懂开厂啊。比起专业,难道不是管理之道,才是一个合格厂长的必备素养么!管理贵在知人善任,而非明察秋毫!若厂长需躬亲于车床锉刀之间,与工匠何异?技术,自有专精之士!我的职责,在于把控方向,优化流程,严抓成品!”
面具下的灰绿色瞳孔困惑地眯起,翻涌着比她更复杂的思绪,这陡然转变的语言风格?这锐利如刀的逻辑?这用词?震得他也迈错了步子。
舞曲换章,要换舞伴了,希斯克里夫却没了让开的意思,他挤开来人,又捏起了她手腕。
“知人善任,”冷静下来的他,刻意重复了她的用词,“好大的口气!一个在民间长大的姑娘,张嘴就是管理之道、优化流程?塞琪巴林,”他沉声,“人的语言风格,是绝不可能脱离她的成长环境的,你流落民间那些年,难道是在伦敦某个莎士比亚剧团跑龙套么?!你之前在哪儿啊?我太好奇了,是你告诉我,还是我自己查一查呢?”
连珠炮般的威胁逼问,令她不得不快速应对。
“人很难脱离成长环境,我认可,”
灰绿的眼睛再次困惑!
“但我更认为,最终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由环境决定的,而是选择。现在有报纸、有慈善学校,无论我在修道院长大也好,捡垃圾长大也好,只要我想学都能学得到。至于您对于我过去的猜测,未免过于可笑了,是什么给了您如此错觉?只有莎士比亚的语言才能优美?”
希斯克里夫钉在原地,捏着她手腕的手指无意识松动,面具下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极其自然地做了一个欲抬未抬、预备捏握的动作——方向正对着她面具下光洁的下颌线。
所有的神经在那一刻绷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基于无数次记忆做出了最直接的本能反应——她的头迅疾地向左一偏!幅度虽小,却快如电闪!完美避开了那并未真正靠近的无形钳制。
时间凝固。
如有实质的视线,扫过她偏移后尚未完全回正的脖颈,定在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眸。
那黑眸深处燃着无法被压服的火。
希斯克里夫极其缓慢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他不再看她,仿佛刚才那恶意的试探从未发生。
大型的集体舞曲结束,音乐转为更舒缓、更私密
的双人舞旋律。
舞池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绅士淑女们开始寻找新的舞伴。
希斯克里夫走到休息区,随手拿起一杯如血液般深红的勃艮第灌了口,斜倚在廊柱阴影里。
一位身着宝蓝色礼服的贵妇,被他挺拔有劲的身材所吸引,摇曳生姿地走近,带着甜腻的香水味,“先生,这曲华尔兹,”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可否有幸?”
希斯克里夫眼皮都没抬一下,“没空。”
贵妇笑容一僵,悻悻离开。
紧接着,又一位年轻大胆、扮作公主的女孩靠近,“骑士阁下,您一个人多寂寞呀?让我来陪您共舞一曲吧!”
希斯克里夫这次连声音都欠奉,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低哼,氛围降至冰点。
然而,总有不信邪的,下一位很快靠近,红唇微启,刚要出声——希斯克里夫猛地抬手,面具系带被粗暴扯断!面具被他扔在铺着天鹅绒的长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张华丽却冷硬、带着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煞气的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
尤其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漠然与一丝未消的暴戾,如同最凶猛的掠食者扫视着打扰他沉思的蝼蚁!
女人下半张露出的脸上,媚笑瞬间冻结,血色尽褪!她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如同躲避瘟疫般仓皇逃开,跟鞋踩到裙摆差点摔倒。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摘下面具而滞了几秒,原本想靠近的几位女士也纷纷避开。
清静了。
光线幽暗,音乐、私密的交谈、偶尔响起的碰杯。
希斯克里夫陷进休息区一张棕色皮沙发里,长腿交叠,指尖夹着支雪茄,青烟从他唇边逸出,模糊了他眼眸的锐利。
侍者给他的酒杯续上勃艮第。
一个绅士在他旁边坐下,瞥了眼那张标志的厚嘴唇,一声嗤笑,“特罗布里治,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啊?你这还怎么偷腥?”
“哈哈,比起不好偷腥,我更怕听到不该听的!不如叫他们知道我是谁!”特罗布里治凑近他,“我的老朋友,有件事,邓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