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蹊跷的是,他保持调息状态没多久,意识便开始涣散,从来都不需要睡觉的他,仿佛陷入了凡人将将入睡时的感觉,无数杂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回荡飘散,再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
又是山洞,山洞外下着雨,冷雨淅沥。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自逃亡以来,遇到的第几个山洞了。
地上的树枝被慌乱的脚步踩得咔嚓作响,一个浑身蒙着黑布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他们淋着雨,像是被什么东西追捕似的,正没了命地往山洞里跑。
女人怀里的孩子脸上被抹得黑漆漆的,瞧体型,莫约两三岁的样子,而她旁边跟着的男孩,则有五六岁了。
三人皆穿着破布衣裳,浑身被雨淋湿透彻。
躲进山洞后,女人将孩子放下,站在洞口处观望许久,直到确认那几匹恶狼没有跟来,才转身去打量她的孩子们。
脸上被涂得黑乎乎的小孩正坐在石头上,即便被刻意丑化,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漂亮,像两颗黑葡萄,水灵灵的。
她眨巴着眼睛,虽委屈难受,却也乖巧地喊着:“阿娘,我饿。”
女人正整理着湿漉漉的包袱,望着仅剩下的半块干粮,垂了眼睫。
她没有动那块干粮,而是拿起一把匕首,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个口子,再把滴着血的手指喂到了幼孩的嘴中。
小小的孩子早已经被饥饿折磨得虚弱,能忍到现在不哭已是极限,于是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吮上了那只手指,本能地吸食着血液,妄图从血腥中尝到甜味。
小男孩站在旁边看着,他虽一副孩童的模样,眼神却显得比同龄人要锐利成熟。
他看了许久,才说:“这是血,阿娘你会死。”
女人却摇头:“这点血死不了,况且我这种血脉……”
她说着凄凉地笑了起来:“能暂且保你们不死。”
小男孩没再说什么,在他的记忆里,阿娘总是这样喂他们血,即便他长大一些,知道失血会死人,却也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女人喂完小孩血,才将那半块干粮掰成两半,递了半给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干粮,问她:“阿娘,我们接下来逃去哪里?”
女人擦着额头上的水,垂眸遮住了眼底的黯淡无光:“快到云泽山脉了,据闻那儿是仙者居住的地方,他们应该……会善待你和妹妹的。”
小男孩默默咬了口饼,虽然以前阿娘天天骗他说会去找阿爹,但事到如今,阿娘既不再说,他也不再相信。
他依稀知道,他懵懂记忆里的那个阿爹已经死了,大约就死在,他们被仆从掩藏着逃出来的那个晚上。
与阿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路人所言的,整个朝云国……
“仙者……就是好人吗?”小男孩又咬了一口饼,不太确定地问。
女人闻此言,顿觉悲从中来,却又只能强忍着不落泪:“他们有好人的,阿痕,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好人的。”一直到天光大亮,那几头恶狼都没有再追来,但小男孩却在洞口看到了三个人,且还是三个扛着大刀的男人。
他见到像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近乎本能地感到恐惧,忙回头将女人往洞里推,并压低声音道:“快!阿娘,快躲起来!”
只是这洞并不隐蔽,里头无死角可躲,而那三人注意到山洞中的情形,也果不其然朝这边走来。
小男孩隐隐觉得不妙,想拉着阿娘一起逃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荒山野岭,这些亡命匪徒见到落单且貌美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不言而喻。
他自记事以来,这样的情况见过很多很多次,甚至于女人如今碰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哭喊,不是挣扎,而是麻木……
山洞里潮湿,阴冷,混杂着令人作呕的声音和气息。
这么几年过去,小男孩已经知道,他这时候反抗没用,他的反抗只会给阿娘带来更多麻烦。
他一边捂着妹妹的眼睛,一边冷冷地盯着那三个凶徒,直到外边的雨停,直到一切结束。
等那些人扬长而去后,女人伤痕累累,双目无神许久,才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熬太久了,这两年多的时间,她拼尽全力从雷洲逃到这风洲,为的就是将这两个孩子送到云泽仙府。
在这战乱不休的残忍世间,大概也只有这个地方会是安全的……
但如今眼看着目的地将近,她又被这一遭拖入了万般绝望的境地。
太阳从云层中现出,灿灿阳光从洞口泄进,却只令人感到悲哀压抑。
女人死死盯着那石头边的两个孩子,忽然大步走了过去。
她一把拉开小男孩,掐上了那小女孩的脖子。
两三岁的幼孩,瞬间就被这一动作惊吓得嚎啕大哭。
小男孩也连忙去扯女人的衣袖:“阿娘,不要……”
女人却面露狠厉,披头散发的样子让她看起来有些疯癫:“她活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