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倪又春为了与亡故的儿女相会,曾多次服用秦艽赠与她的“圣水”。此物入腹,能令人坠入幻梦,所见所感真实非常,完全不似寻常梦境,仿佛踏入另一重天地。但其实这所谓“圣水”乃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必然伤身。当初九如在洛阳时已查出这一点,她原本不想理会与她无关之人,还是在召媱和苏英的软磨硬泡之下,这才费心研制能解此毒的解药。再后来谢缘觉在长生谷修习阿鼻刀法时,特意向九如询问过此事,若要彻底根除“圣水”之毒,绝非一日之功,非得长期调养不可。
“多谢诸位大侠记挂。”倪又春点头道,“药,我们都按时服了。不知谢大夫这会儿身在何处?老身还想要再谢谢她。”
凌霄答道:“谢大夫没与我们一块回来,适才她们已与我们辞别,出城去办别的事了。”
定山派众人虽也十分关心梁未絮那边的情况,但武林大会方毕,会上他们既已承诺要相助各派同道,眼下要处理的事务实在繁多,他们很难脱得开身。是以凌霄决定率众继续暂住屈家庄,细细商议如何帮扶江湖友人的具体事宜,倘若期间藏海楼有信传来求援,她再即刻带人前往接应。
现在跟踪梁未絮的人共有三路。
颜如舜轻功绝顶无双,只要是她想藏起来,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得了她,这自不必说;尹若游暗探杀手出身,也懂得颇多隐藏自身行踪的技巧。
藏海楼本就是以打探机密消息著称的门派组织,宁初晴与宁暮雪虽不是楼中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弟子,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通晓其中门道。
唯独铁鹰卫那帮官兵参差不齐,武功有高有低,更兼孙佐年这个累赘。这阉人半点武功不会,偏又不听俞开霁的叮嘱,屡屡擅作主张。
如此一来,梁未絮以及与她同行的江湖豪杰很快便察觉到自己正被人跟踪,更认出自己身后的尾巴居然还是他们最为憎恶的朝廷鹰犬。
这可把众豪杰气得不轻,他们一路奔波赶赴河北,不辞劳苦,不畏艰险,竟还要被那帮朝廷鹰犬监视,这让他们如何相信梁未絮先前许诺的“平定河北后必有封赏”?
梁未絮见状立即对他们进行了安抚,先是温言细语劝得众人消气,继而细细分析。
“据我所知,铁鹰卫此来沃州,本是为监视武林大会的动向。他们断不可能预知我会前来赴会,更不可能料到诸位豪杰愿与我同往河北。因此我猜他们此番跟踪,必是临时起意,绝非朝廷的命令。而我早已派遣亲信前往长安,为诸位争取封赏,朝廷究竟如何回应,再等等便有消息传来。”梁未絮的话稍稍抚平了众人的怒气,她顿了顿,又柔声道,“再说,诸位此去河北,原是为了天下苍生,行侠仗义。那些鹰犬不过如蝇虫扰人,嗡嗡作响固然烦心,但以诸位豪杰的胸襟,又何必与这些宵小之辈一般见识?”
这番话既给足众人面子,又将他们架在了“侠义”的高台上。纵使有人心生退意,此刻也不好第一个开口。更何况自启程以来,梁未絮礼贤下士,待他们极为优厚,这份知遇之恩,也让众人想要回报于她。
“好,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听梁女侠的安排。”
夜色渐深,谈完正事后,梁未絮又命人备了酒菜,在驿站设下夜宴。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原本紧绷的气氛渐渐变得轻松。
梁未絮举杯与众人共饮,心中有几分得意。以俞开霁的能耐,本不该这么容易暴露行踪,定是孙佐年那蠢货拖了后腿。这对于她而言倒是个意外之喜——铁鹰卫的拙劣跟踪,正好让她在群豪心中埋下对朝廷不满的种子,这之后的计划便能进行得更加顺利。
而就在群豪谈论起铁鹰卫的同一时间,孙佐年一行人正落脚在驿站附近的迎宾客栈。
这驿站附近也只有这一家客栈,简陋破旧,孙佐年一进门就皱起眉头,嫌床榻太硬、被褥粗糙,喋喋不休地抱怨。俞开霁终于按捺不住,冷声道:“论理,我们连这家客栈都不应该住。”
“不住客栈?”孙佐年睁大眼睛,“哪住在那里?”
“梁未絮和跟着她的那群江湖客个个武功高强,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住在客栈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太容易被他们察觉,还能算是跟踪吗?”这道理俞开霁在路上说过已不止一次,可对方始终不当回事。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现在的行踪,十有八九已经被梁未絮发现。”
孙佐年勃然大怒:“你这是责怪咱家吗?!”
“公公息怒。”俞开霁晓得孙佐年身份不一般,乃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大太监郑瑞乾的干儿子,她必得罪不起,只能暗自咬牙,不得不低下头颅道:“下官的意思是,既然跟踪梁未絮之事是您提议,想必您早有周全计划。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示下。”
本来,这一次孙佐年奉命作为监察使者与铁鹰卫同来沃州,是为了监督在沃州召开的武林大会,可惜他在会上除了遇见凌岁寒这个朝廷钦犯外,并未发现别的异常。偏偏凌岁寒等人武功太高,据说当初在洛阳千军万马中都能杀出重围,他哪敢招惹她们这几个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