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九如主动寻到秦艽,劝对方速带诸天教众离开洛阳,不然若是哪天与召媱遇上,她也难以确定这位特立独行的天下第一高手是否会真的守约。
听到这里,谢缘觉便已明白方才凌岁寒为何那般生气,甚至与师君争吵起来。
看着谢缘觉欲言又止的模样,九如顿了顿,略一犹豫,才又道:“秦艽虽以毒术闻名于世,医术造诣却也不会差我太多。此次她所受并非寻常伤势,而是被定山派高手重创了经脉。尽管她自己能治,也需要慢慢调养个几年才能恢复,而我自然也没有本事能令她瞬间痊愈。只不过我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除了经脉受损,还受了别的毒伤。”
“毒伤?”这可令谢缘觉等人万分不解,秦艽会受伤不奇怪,可她本人乃是号称“毒王”的江湖第一毒术宗师,谁有本事给她下毒?
九如继续道:“她向来心高气傲,此事对她而言实是奇耻大辱。我虽追问伤她之人是谁,她却始终不肯透露,只说她受的伤乃是诸天教以前流传下来的一种名唤‘五毒化血掌’的毒功。此功能将自身血肉炼化成毒,任何人中了此掌,不仅受伤,更会染上剧毒。她自然知晓此毒如何化解,只是暂时压制容易,要彻底根除的过程却极为复杂繁琐。她那时屋漏偏逢连夜雨,担心自己经脉受创之事被教中弟子知晓,因此没有万全准备,不敢贸然解毒。我得知此事,便助她化解了毒性,又简单调理了她受损的经脉,这才送她离开洛阳。不过我方才已说过,以我的能耐无法让她即刻痊愈,如今她仍需静养调息,你们大可放心,短期内她不会再兴风作浪。”
凌岁寒听到此处恍然大悟:“那看来,伤她的这个人也就是杀了朱砂的人。”稍一停顿,她又想起谢缘觉先前所受之苦,胸中突然无名火起,冷声向九如问道:“你知道秦艽曾经想要杀舍迦的事吗?”
九如闻言一怔,面露诧异。
凌岁寒道:“因为她太蠢了,蠢到居然会以为是舍迦杀了朱砂,她为了替她的徒儿报仇,便要对舍迦下手,舍迦也确实差点死在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谢缘觉一直在悄悄扯凌岁寒的袖子,奈何凌岁寒越说越恼怒,竟破天荒地未加理会。谢缘觉发觉自家师君的脸色愈发难看,终是忍不住叫了声:“符离!”
凌岁寒闻言立即噤声,这才注意到九如眼中确实闪过一丝痛色,她低下头又看了看谢缘觉,轻声道歉:“对不住嘛,是我不好,我只是一想起你在杜家河受了那么重的伤……刚刚就实在忍不住了,我不是要故意气你师君的。”
这轻声细语虽只是说给谢缘觉一个人听的,但召媱这样的高手五感敏锐,还是很轻松地捕捉到了这句悄悄话,很诧异地挑起眉毛,显然很意外自家徒儿竟还有这般温柔情态。
她不禁莞尔一笑,道:“接下来的事,便由我来说吧。秦艽虽已离去,但诸天教众此前在洛阳盘踞多时,大肆传教,蛊惑百姓,为祸不浅。只得揽下这桩麻烦事,挨家挨户去破除他们的迷信。当初秦艽为了让洛阳百姓信奉那诸天教圣女,特意研制出一种‘圣水’,服下后能令人沉溺美梦幻境。我对这等毒物不甚了解,索性拉上了九如同行,一道揭穿这‘圣水’的骗局。前不久我们又听说洛阳城郊黄杨村的几个村民得了病也不医治,反倒天天对着那诸天教圣女的画像磕头,我们便暂时先出了城,到那黄杨村看那几个村民。万万没料到恰巧就是在这时,洛阳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谢缘觉闻言垂眸沉思片刻,纠正了召媱话里的一个错误:“那画像里的女子并非诸天教圣女。”
“哦?”召媱奇道,“那是谁?”
谢缘觉缓缓侧首看向九如,目光里情绪复杂。
九如道:“你已知道了?”
谢缘觉点了点头。
在江湖里历练的这两年,让如今的谢缘觉积攒了太多话想与她的师君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而凌岁寒此时心中疑惑既已全部得解,便不再管别的事,直接转移话题,说起正事,语气终于恭敬不少:“实不相瞒,九如法师,其实我们这次前来寻您,是为了舍迦的病。”随后将她们已探查到的百余年前归一法师的旧事详详细细全说了出来。
九如听罢大惊:“你们确定这是真的?”
谢缘觉将菩提心法与阿鼻刀法两本秘籍与归一法师亲笔的遗书都从包袱里取了出来,双手递给九如。
可还不等九如看上一眼,凌岁寒已迫不及待接着道:“我们是觉得,舍迦的身子若要修炼阿鼻刀必定凶险万分,需要您在她身边护持。”
九如不言,看完那封遗书,又将那两本秘籍一页页翻阅。谢缘觉不打扰她,转头把目光投向苏英,轻轻叫了一声:“苏姨。”欢喜地与她说话叙旧。
冷月清辉无声洒落,不知过了多久,九如粗略地翻了一遍两本秘籍。又沉默地看向面前燃烧的火堆,须臾之后轻叹一声:“适才我诊你脉象,若是再练不成菩提心法第九层,怕是你熬不过明年春夏。既然有此机缘,也只能一试。只是此处绝非练功之地,你随我回长生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