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请她进来吧。如此巾帼——这两个字我没用错吧?我倒是想见一见。”
谢缘觉掀帘而入,不料帐中除了大哥,还坐着个陌生男子。那人眉目深邃,一身异域装束,显然不是中原人士,她的目光不由在这人琥珀色的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与阿螣如出一辙的瞳色……看来,是朔勒人?
果不其然,谢钧起身为二人引见,谢缘觉得知眼前之人竟是朔勒太子叶啜利,当即叉手行礼。
“公主不必多礼。”叶啜利连忙还礼,“我既与太子殿下结为兄弟,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他目光炯炯地看向谢缘觉,“不知公主此来,可是你那位潜伏洛阳城的朋友有了消息?”
谢缘觉略一思忖,无论如何,既然大崇与朔勒如今已为同盟,此事倒也不必瞒他,便将凌岁寒来信内容简要说明,最后道:“符离应该确已取得魏赫信任。”
“好!好得很!”叶啜利抚掌大笑,听到这消息他一个朔勒太子居然显得比谢钧这个大崇储君还要兴奋,“这下子,洛阳城很快就要重回兄长手中了。先前在长安,我听从兄长建议,未取朔勒应得之物。你们汉人最重信义,待攻下洛阳后,还望兄长履行约定。”
谢钧面色微僵,转瞬又恢复如常,含笑应道:“这是自然。”
谢缘觉听得二人对答,言语间似有隐情,心下疑惑,却碍于礼数不便多问。
而又过一阵,待叶啜利离去后,谢缘觉终是按捺不住:“大哥,方才朔勒太子所说的约定,究竟是何意?”
“非是我与他之约,乃朝廷与朔勒之盟。”谢钧低下头,沉默有顷,声音愈发显得沉重,“朔勒出兵助朝廷平叛,待收复两京之日……土地、士庶归我朝,金帛、子女皆归朔勒。”
“子女皆归朔勒?”谢缘觉猛地站起,素来平静无波的面容此刻罕见地严厉,“什么叫子女皆归朔勒?”
谢钧默然不语。
说实话,听到“金帛”二字谢缘觉并不意外,朔勒不可能无缘无故借兵大崇,自然要讨些好处才愿出兵相助。若能早日平息战乱,破些钱财倒也罢了——她不懂朝堂谋算,不愿妄论此举是否妥当。可妇孺与金银不同,后者是死物,而前者是活生生的人,岂能将她们当做货物般拱手相送?再往深处想,长安洛阳经历战火,国库早已空虚,许诺给朔勒的金帛从何而来?说到底还不是要从百姓们身上搜刮。
谢缘觉胸口再次发疼,强忍着看向谢钧,一字一句问道:“这约定的真意是,朝廷会放任朔勒兵马在城内劫掠百姓吗?”
谢钧叹道:“当初收复长安时,梁未絮虽是主动归降,但她之所以这般迅速归顺朝廷,其中也有畏惧朔勒铁骑的缘故。我军入城后,朔勒军便欲纵兵掳掠。是我劝叶啜利,洛阳未下,若此时劫掠长安,只怕洛阳百姓听闻此消息,会反过来拼死相助叛军守城。不如待攻克洛阳后,再完成约定不迟,长安百姓这才算是躲过一劫。可如今洛阳收复在即,这次确实不能再食言了,否则……”
“原来大哥也知这是百姓的劫难。”谢缘觉冷冷打断,“敢问大哥,朝廷这般作为,与叛军有何分别?”
“放肆!你怎能将朝廷与叛军相提并论?!”谢钧不是毫无愧疚,但听谢缘觉这般直言不讳,他反而恼羞成怒,“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若无朔勒相助,战事不知要拖延多久,百姓受的苦只会更多。眼下暂且忍耐,待得天下太平,朝廷自会补偿他们。”
谢缘觉没有反驳他这番话。
不是反驳不了,而是心口疼得厉害,连开口都艰难。她紧蹙眉头,一手撑住桌案稳住身形,另一手颤抖着取出药瓶,倒出明心丸咽下,收好药瓶后,又取出银针,自行施针缓解痛楚。
谢钧见她面色煞白,额角沁出冷汗,心中不免担忧,可方才争执的余怒未消,终究拉不下脸来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