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大夫为我们费尽心力,熬得眼睛都红了,硬是把我们一个个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等大伙儿都转危为安,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凑了些铜钱要给她。谁知她只笑着说,那清水河的莲花开得正好,讨一朵当诊金就够了。我们心里明白,曲大夫她是知道我们穷,付不起药钱,所以才……”
颜如舜闻言恍然:“难怪她灵位前供着那朵枯莲……”
尹若游则敏锐地接着询问:“可是后来,你们是如何得知她过世的消息?”
不然谁会给活人供牌位?
“曲大夫临走时,我们实在舍不得,她便答应来年夏日再来我们村子里赏莲。可那年我们从夏盼到秋,莲塘的花都谢,却始终没能等到她。我们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派了几个兄弟下山打听。这一找就是两年,谁曾想……谁曾想等来的竟是这样的消息……”
“就为了一句约定,你们竟寻了她两年?”凌岁寒有些错愕。
“我们知道曲大夫向来说话算数,若不是出了意外,定不会食言失约,我们总得弄个明白,所以才……哎,没想到还真是天不佑善人。”
众村民说到动情处,都不由得摸了摸眼泪。唯独谢缘觉再不发一言,神情若有所思。凌岁寒见状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师君曾经和我说过的话……与此地所见,颇有出入”
尹若游轻轻笑了笑,忽然低声插话:“这也不足为奇。令师所见,终究只是其中一面。”话到此处戛然而止,还有剩下的半句话留在了她的心里——就像是当初的我一样。
屋子里一时间只余下村民们叹息的声音,谢缘觉沉思少顷,又将视线移向慕荷。
其实在方才听村民们讲述往事的同时,谢缘觉也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这位年轻大夫。只见慕荷依然挨个为村民们诊治,眉心始终存着几分困惑,不时翻动手中那本泛黄的小册子,斟酌许久才落笔开方;而等候的村民却格外耐心,接过慕荷配好的药材便连连称谢,一口一个“小慕神医”叫得亲切。
就在慕荷又一次对着药方踌躇不定时,谢缘觉终于忍不住,起身缓缓走了过去,三指轻搭那伤者腕间,那伤者与慕荷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须臾,谢缘觉收手执笔,在方子上改了一味药材。
“你……你也是大夫吗?”慕荷拿起药方,看着那味药细细琢磨了好半晌,表情从初时的疑惑渐渐转为惊诧。
谢缘觉淡淡道:“我方才已说过,我也会一点医术。”
“这哪是会一点?这味药一换,药效立时不同,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慕荷眼睛亮了起来,满脸钦佩,“你好厉害啊!”
谢缘觉却未再多言,只让慕荷继续诊治余下伤患,她自己则在旁不时提点几句。待到最后一位村民的伤势处理妥当,暮色已悄然笼罩村落。村民们千恩万谢,争着要为四位恩人女侠张罗晚饭。不多时,这间简陋医馆安静下来,谢缘觉这才向慕荷问道:“敢问慕娘子的医术师从何人?”
“我哪有什么师父?”慕荷苦笑着摇摇头,“若真能拜得名师,我的医术也不至于这般粗浅了。”
“你不曾拜过师?”颜如舜听到此处也好奇起来,“那你这是……无师自通?”
慕荷扬了扬手中那本泛黄的医册:“我们村子原本从来没有大夫,从前有人生病,能熬便熬,熬不过的……”她稍稍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因此当年曲莲前辈临行前,留给我们这本行医札记,只要不是什么大病,照着上面写的法子,或许能够自救。偏偏村里乡亲识字的不多,仅有的几个读过书的翻看这册子,也都摇头说里头写的东西晦涩难懂,活像天书一般。而我阿父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我也跟着他认识几个字,又自幼爱琢磨这些,村长后来就把这册子交给了我。”
“那你可真了不起,这么难的东西,竟能自学成才!”凌岁寒由衷赞叹,她幼时为了舍迦的病,曾异想天开买来许多医书典籍研读,本想着日后成为名医为舍迦医治,谁料想越读越是头疼,终究还是把那些医书抛开,自然明白慕荷的不容易。
慕荷腼腆地挠挠头:“这些年我常想,若能得遇一位医术精湛的前辈指点一二……”话到此处,她悄悄瞥了眼谢缘觉,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好意思开口相求。
谢缘觉温声道:“我能看看这本册子吗?”
“当然可以。”慕荷将册子递给了她。
曲莲的医术天下无双,可这札记她却写得浅显易懂,尽是入门根基,为何乡亲们还会觉得晦涩难明?这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谢缘觉沉思良久,仍是想不通缘故,又抬首看向慕荷,问出另一个疑惑:“方才我听村民皆唤你‘神医’”
“谢娘子是想问,凭我这粗浅医术,怎配得上神医之称吧?”慕荷了然一笑,“你们刚刚已经听我说过,杜家河原本从来没有大夫,而且不止我们杜家河,这桃花山上山下的十里八乡都很难寻着一个正经郎中。乡亲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除了找我,再无他人可求。纵使我医术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