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声道,“舍迦虽未醒转,但方才慕大夫又来看了她一次,说脉象比昨夜平稳多了。”
凌岁寒走近她们身旁,欲言又止。
“还在怪我昨夜点你穴道?”颜如舜扬眉,“那要不你现在也点我一回睡穴?白日黑夜,我们轮换值守,也算公平,也算公平。”
凌岁寒显然把她的话当真,连忙摇头:“我不是怪你……”
“既如此,那便照我们说的办。”颜如舜不容分说地拍拍她肩膀,“白日你守着舍迦,夜里换我与阿螣。方才我借慕大夫家的厨房备了些清粥小菜,你先去梳洗用饭,再来换我们。”
凌岁寒这才恍然,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在她算计之中,侧了侧头看她:“我若是都不答应,你是不是还准备像昨夜那般用武力强迫?”
“没办法,谁让你如今伤势未愈,定然敌不过我与重明联手呢。”尹若游适时插话,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要和我们算账?且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凌岁寒一时语塞,半晌才轻叹一声:“好,我去用饭。”
整整一个白日,凌岁寒都守在谢缘觉榻前寸步不离。凌岁寒素来性子急躁,偏生在这件事上耐心十足,时而俯身探她额头温度,时而拨弄炭火,又或是拧了温热的帕子细细拭过她苍白的脸颊。窗棂间的日影悄然移动,待到申牌时分,谢缘觉的指尖忽然轻轻一颤,凌岁寒见状呼吸一滞,只见那紧闭多时的眼睫微微颤动,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舍迦!”凌岁寒欢喜得想要跳起来,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惊着她,只能硬生生压下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谢缘觉的面色,“你终于醒了?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
刚刚苏醒的谢缘觉眼神中还透着几分迷茫,视线先是落在了凌岁寒脸上,继而吃力地抬起手为自己诊脉,片刻后才逐渐回过神来,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原来……我还活着啊……”
这话像一根针直直扎进凌岁寒心口,她顿时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谢缘觉想要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却连指尖都使不上力气,不由微微蹙眉:“我从未见你哭成这样,这都不像你了……”
凌岁寒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压着几分委屈:“你不是最惜命的人吗?如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才真不像你。”
谢缘觉虽不知自己为何还能醒来,但方才把脉时已察觉自己体内气血枯竭更甚从前。她望着凌岁寒被眼泪打湿的脸庞,心下思忖自己应该提前让符离有个心理准备,轻声道:“是啊,生命最最珍贵,可我既然迟早都是要死的,用我一条迟早要死的命换村里那么多百姓的命,那也很值了。”
“不值!”凌岁寒陡然色变,第一次用如此凌厉地反驳谢缘觉,“对我来说你的命便是这世间至重,没有什么比你更值得更珍贵!”
谢缘觉闻言一怔,长睫低垂,半晌无声。
凌岁寒这才惊觉自己语气太重,正想找补,却见谢缘觉撑着床沿想要起身慌忙用左臂环住她的肩背,小心地将人扶起。谢缘觉顺势倚进她怀中,仰脸细看她的面容:“你脸色这般差……在洛阳受伤了?”
你怎么还转移话题?凌岁寒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摇头道:“不妨事,大概是这几日没歇好。”
谢缘觉对她的回答不作表示,目光仍凝在她脸上,倏然伸手要探她脉门,却被凌岁寒下意识躲开。
“你不要妄图欺骗大夫。”谢缘觉轻咳两声,声音虽弱却不容抗拒,“要么你与我说实话,要么把手给我。”
凌岁寒终究拗不过她,只得乖乖递过手腕,一边将洛阳之事细细道来。
从洛阳到赉原路途遥遥,更不必说符离到达赉原发现自己不在以后,又辗转寻来,这么长的时日,她的脉象仍如此虚弱,可想而知她当初的伤势该有多重?谢缘觉静了静,低首轻叹道:“这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