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见过梁守义的残部,那掌柜只是摇头。
尹若游忽而醒悟,梁守义为躲避崇军追剿,定是专拣荒山野径而行,绝不会来这人烟密集之处。思及此,她便改口问道:“掌柜的,那这附近可有什么偏僻小道,也能通往长安的?”
“偏僻小道?”那店掌柜收了尹若游赏他的一串钱,仔仔细细想了一会儿,“离此地不远有个桃花山,据说从山里直穿而过,倒是有条可以通往长安的近路。但那儿山道险峻,可不好走。”
对于身怀武艺之人,崎岖山路倒算不得什么,只是需得确认梁守义是否真走了此路,否则她们徒劳往返,反倒误事。凌岁寒看了尹若游一眼,正想要询问她的意思,只听那店掌柜又忍不住道:“不过两位客官当真要去长安?如今叛军盘踞长安城,多少长安百姓都逃了出来,你们为何……”他顿了顿,很难理解地喃喃自语:“还有上次那位娘子也是……”
“上次那位娘子?”凌岁寒好奇道,“还有什么人跟你打听去长安的路?”
“是有一位娘子也在我们小店用过饭,不过她倒不问去长安的路,单打听桃花山的情况。我劝她山路凶险,她却只笑笑不说话。”那店掌柜陷入回忆,“说来那娘子也怪,她脸上横着道狰狞伤疤,瞧着凶煞,可一笑起来竟格外洒脱,反倒叫人不怕了。”
“伤疤?”听到这二字,凌岁寒与尹若游皆是双眼一亮,尹若游更是欣然而笑:“那伤疤可是刀疤?”
那店掌柜没想到这位本就美若天仙的娘子会忽然笑得如此明艳动人,仿佛牡丹迎风盛开,愣了愣才道:“刀啊剑啊我哪分得清,只记得她脸上那道疤极长,长得着实骇人。”
谢缘觉失踪以后,颜如舜与尹若游不谋而合,料定梁守义必会逃往长安。她当即循着长安方向追查叛军踪迹,倒也不是形单影只——那乌鸦“如愿”始终相伴左右。
其实自离开长安以来,这黑羽伙伴便一直随她辗转四方,只是先前追踪秦艽时,颜如舜深知秦艽武功不弱,禽鸟虽疾飞无影,却难掩气息,若叫秦艽察觉到总有乌鸦在附近盘旋,必生疑窦。故而她特意遣开“如愿”,任其远去嬉戏。
如今既是要寻梁守义的下落,她便再无顾忌,日日命“如愿”翱翔九霄,那双锐利的鸦眼俯瞰四野,倒成了最好的探子。
终于在某日,“如愿”忽自远方疾飞而归,引颜如舜向东而行。她极目远眺,只见一座苍茫高山巍然矗立,问过这家小店的掌柜,方知此山名唤桃花山。
那店掌柜先劝了她山路难行,可见她执意上山,只得叹一声“罢了”,又接着道:“那桃花山的山路虽险,好在山中并无虎豹猛兽之患,山林深处里还有个叫‘杜家河’的小村落,村民靠山吃山,自给自足,偶尔才下山赶集。我曾与那些山民打过照面,都是些淳朴良善之人。娘子若在山上遇着难处,倒不妨去寻杜家河的村民相助。”
岂料颜如舜闻言却心头一紧。她原本只担心谢缘觉一个人的安危,但若梁守义果真率残部前往桃花山,路过了那杜家河,又要劫掠欺凌那杜家河的村民该如何是好?
那日梁守义兵败如山倒,仓皇逃窜,好不容易逃得一命,待收拢残部逃至一处荒山,见到被心腹亲兵看押的谢缘觉,勃然大怒,问她先前所言是否尽是虚妄。谢缘觉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便知赉原之围已解,心中既感喜悦,但看着眼前这一个个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又不免生出几分悲悯,于是向梁守义道出梁未絮尚在人间的真相。
即便梁未絮未死,洛阳局势依然未明,梁守义权衡之下,果然率残部转道长安城。
谢缘觉周身十三处大穴皆被秦艽以师门秘传的银针点穴法封住,哪怕是武林高手不明解法,也难破解。谢缘觉虽知解法,却苦于被封穴之身无法自解,而她那几近于无的微薄内力,更不可能冲开禁制。幸而梁守义尚将她视作今后与大崇周旋的筹码,每日遣人供给饮食,倒不至于让她饿死在这路上。谢缘觉便索性倚在马车角落闭目调息,等待自己的朋友前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