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当然是苏英故意说给一旁晁无冥听的。但她说到此处,心中也有疑惑,以符离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愿意暂时放弃自己的私仇,帮助大崇朝廷对付魏恭恩,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这个孩子这些年来也不知都经历了什么……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几乎似要把自己的心肺咳出,纵使是完全不通医术如凌岁寒者,也能听出她的内伤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
凌岁寒登时明白,为何师君没有直接带苏姨前往长生谷。
她的身体显然已受不得颠簸。
然而最令凌岁寒难过的,不仅仅是苏英虚弱的身体,还有她神色的枯槁,眉目完全不见十年前的光彩,仿佛一株快要枯萎的老树。
与凌岁寒记忆里的那个英姿飒爽的苏英截然相反。
——这都是自己害得苏姨如此。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苏姨又何至于遭到这样的无妄之祸。
可笑自己虽把恩仇记得清楚,如今悠悠十载岁月如流水而逝,却仍是仇未能复,恩更未能报,可谓一事无成,负尽师友。
汹涌的恨意与愧疚同时淹没了她,她连忙低下头,强迫自己收回眼眶中即将蕴起的泪水。
然而晁无冥已看出她神情里的悲伤难过,想了一想,只当是她听苏英之言,想起惨死的父母,才会这般神伤,倒没有太过奇怪,甚至还有意给了她收拾情绪的时间,又过片刻,方突然开口道:“既然你们已见过面了,该说的话也已说了,我便先让人带苏英回去了。她的伤有多重,你都看在眼里,她现在需要休息静养。”
凌岁寒再次恢复她的冷漠:“你要把她带去哪儿休养?”
晁无冥沉声道:“我与你还不是知无不言的关系。”
凌岁寒道:“你这样不信任我,还想让我把四照刀法全部教给你?”
晁无冥道:“好,那就等你把四照刀法的心法口诀全部说出来的时候,我再告诉给你更多你想知道的。”
凌岁寒抬起自己的左臂,冷冷道:“刚才给你演示刀法,我伤口又有些疼了。我得先去换药,等我伤势好转了再说吧,你应该也不急于一时。”
十几年时间都已等了,晁无冥自然不会在乎再多等几天。他的声音低沉得犹如云层里的闷雷:“希望你之后也像今天这般听话,莫要给我耍心眼。”说完,他吩咐手下抬起苏英坐着的那顶轿子,随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颜如舜才从附近一间屋子里走出,目光望向她的左臂。
“别的话待会儿再谈,你的伤是该先换药了。”
颜如舜说这句话的神态语气都很认真。
凌岁寒犹豫了一下,只好同意她的建议:“那麻烦你了。”
“你左臂上的伤口,是我造成的,我给你换药本是应该,没什么麻烦不麻烦。”颜如舜又笑了起来,“但这一次我绝不能给你换药。”
“为什么?”
“你只有一条手臂,那道伤就在你的这条手臂上,你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换药呢?如果你不去一趟太医署,岂不是说明你这里还藏了别人?”
“这话有理,是我疏忽了。那你稍等,我一会儿回来。”
告辞以后,凌岁寒径直前往太医署,请太医为自己换了药。此时已是暮色茫茫,她刚起身欲走,忽见门口一抹紫色身影在自己眼前闪过,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秦艽!你什么时候回洛阳的?”
秦艽年纪本是四十岁左右,但她精通医术,自然保养得极好,妍丽的脸庞看起来颇为年轻。偏偏今日凌岁寒再次见到她,却觉得她仿佛苍老了许多,连神色也显得十分落寞,缓步走到屋中坐下道:“今儿一早,我已见过圣人,也打听了一些关于你的事儿,原来你是凌禀忠的女儿……你真心投效圣人么?”
凌岁寒冷声道:“怎么,你是对我有怀疑,打算来除掉我?”
秦艽摇头道:“你既是凌禀忠的女儿,那我对你的目的便没什么怀疑。而我们现在属于同一个阵营,并没有必要起内讧,只要你不向我动手,我也不会对付你。”
凌岁寒道:“我现在只想报仇这一件事。至于你嘛……反正定山派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何必插手呢?”
秦艽道:“好,你不插手,那便好说。我只再问你一件事,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凌岁寒道:“什么事?”
秦艽道:“这段时间,你与谢缘觉、颜如舜有过联系吗?”
凌岁寒道:“没有。你打听她们两个干什么?”
秦艽轻描淡写一句话,顿时令凌岁寒大惊失色:“她们害死我的徒弟,我能不找她们报仇吗?”
“你的徒弟?!你说朱砂?”
“我这一辈子,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不可能!朱砂不会是她们杀的。”
“你不是说,你这段时间没有和她们联系过么,凭什么如此肯定?”
凌岁寒不能说自己已与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