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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2 / 2)

你不是很喜欢昙华馆吗?”

“那是因为有你们在。”尹若游又一转身,身子直接躺在毛毯之上,而头则枕在了颜如舜的腿上,遥望着漫天星光,“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天涯处处可为家。”

拐弯抹角地说话是很累的,从前那个八面玲珑的尹若游其实已紧绷着精神活了十几年,如今能在一个人面前无所顾忌地直抒心意,她很享受这种放松的感觉。

颜如舜道:“但当今天子是舍迦的祖父。”

天家是没有亲情可言的,古往今来王孙贵族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例子不要太多。偏偏谢缘觉与众不同,她的外表有多冷,内心便有多柔软,她这样的人会完全不念亲情吗?凌岁寒杀了谢泰以后,她对凌岁寒能毫无芥蒂吗?尹若游愣了一下,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颜如舜低着头,手指轻抚过尹若游如瀑的青丝:“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尹若游也望着她:“什么?”

“我这几日就过得很快乐,我活了二十几年都从不曾有过的快乐。像我这样曾经作恶多端的人,上天都愿意赐我新生,凌岁寒和谢缘觉当然值得更美好的人生。”颜如舜此时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痕的晚风。“她们分别十年都还念着彼此,我希望她们能有一个圆满结局。”

昙华馆内东西南北几个小院子,凌岁寒不看道路,随意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谢缘觉卧房门口。

令她不禁一怔。

房间里似乎亮着灯,看来舍迦还未睡下。但凌岁寒不敢敲门打扰她,伫立原地许久,旋即才慢慢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左手托着腮,思索起方才颜如舜之言。

谢缘觉确实还未睡。

窗边一张书案上,铜灯跳跃着橘红色的火光,她坐在灯火旁,将之前她画的那一幅昙华馆夜宴图拿了出来。这画才画了一半,还未全部完成,但也能让她瞬间忆起那夜的万灯如昼,忆起阿螣的水云舞,重明的飞花扇戏,还有……凌岁寒给自己披上的衣裳。

人死留名。

这是她从前的心愿,而不知是从何时起她心中愿望又多添了一个,她希望当她死后,她与颜如舜、尹若游、凌岁寒之间的情义,也能够在这世间留下一点证明。

所以,这幅画,必须要在她大限将至之前、悄悄离开她们之前完成,再将它留给她们。

颜尹凌三人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只要谢缘觉身体还受得住,她都会在入睡前拿出画卷画上一会儿。可惜这两日因为那枚重新出现的玉兔吊坠,她心绪纷乱,只画了几笔,想起白日凌知白所说的“再等一两天,望岱等人大概便到长安”,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再等一两天,自己便能知晓真相。

谢缘觉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这幅画这会儿实在画不下去,放下笔,静坐片刻,忽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包袱解开。

她的包袱里还有许多画。

都是过去十年她在长生谷所绘。

长生谷的生活太过安静,静得有些无聊,是以谢缘觉每日除学习医术与修炼菩提心法以外,闲暇之余的乐趣唯有读书与作画。书册上所记载的各地名山大川的风景,都让她心生向往,于是她还保持着从前在长安家中时的习惯,根据文字描述以及自己的想象,将她心中广阔天地全画在了纸上。

而除了这些山水风景,那十年时间,她也从无一刻忘记过凌澄,常常担忧凌澄安危的同时,便也情不自禁画了不少凌澄的画像。

当然都是她记忆里幼年的凌澄。

可是长大后的凌澄究竟是什么模样,她在梦里也未见过,又能从何处知道?

谢缘觉心念一动,忽另取一张新纸铺开,提笔蘸墨,本来想试着画一画凌知白的样子,但她与凌知白的接触其实不算很多,尽管清楚凌知白的相貌,但这会儿对方并不在她面前,她无法观察对方的五官细节,注视着案上白纸,半晌不知如何下笔。她索性不去想凌知白,不去想这世上任何人,仅仅凭着一种直觉落笔描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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