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她们为何突然愣住,趁此机会来到尹若游面前。
原来凌岁凌岁寒一身雪白衣袍,除了头上用一支乌木簪绾了个单刀髻,并无别的首饰,穿着打扮比颜如舜好不到哪里去。来拜访的百姓也不信她会是富贵人家出身,见她腰间系着一柄长刀,怀疑她是否是另外两位娘子的护卫——虽说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残废的女子,做护卫太过匪夷所思,但像另外两位娘子那般有钱的贵人愿意住在无日坊这种破地方已是奇事一桩,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于是,约莫一半百姓向谢缘觉问好,另一半百姓向尹若游问话,欲和她们搞好关系,首先要把自己带的“礼”送给她们。
尹若游本不想施舍给他们哪怕一文钱,自然也不愿拿他们的东西,但人群中一个少女手中篮子里的鲜花吸引了她的目光。恍然间她忆起当初颜如舜对自己的比喻,隐约的笑意在她眼中如流星般一掠而过,遂不自禁地伸出手,从篮中拿了一支金黄色的迎春花,放到鼻边闻了闻。
那少女的父母见状,立刻将自己的女儿推到她面前:“小人阮虎,这是我女儿阮翠,娘子叫她小翠就好。我这个孩子啊,别的本事没有,照料这些花花草草倒是有一手,这些花儿都是她自己种的。如果娘子喜欢,赶明儿我暂时不让她去卖花了,就让她到娘子的家里照料花草。这座院子才修好,院里一定还没来得及种花吧?”
“从今不问门前事,屋角桃源避俗哗。那天你念的诗,是这几个字吧?我应该没有念错?”还不待尹若游有何表示,颜如舜已笑着点头道,“桃源好像是应该有些花草,你觉得怎么样,待会儿我们和谢大夫、凌娘子商量一下?”
“这本来就是你的宅子。”尹若游道,“这种小事,难道不该你做主?”
此言一出,一旁百姓大惊失色,纷纷望向颜如舜——这个他们所认为的贵人的侍女。
“但现在你们都住在这儿,我怎么能不征求你们的意见?”颜如舜笑道,“你们先聊着吧,天色越来越暗,看来我们今天去不成有朋客栈了,我去厨房做晚饭。”
留在原地的百姓面面相觑。
尹若游将手中的迎春花放回篮中,忽向那少女问道:“你多大?”
阮翠轻声答:“我刚满十五。”
看起来面黄寡瘦,却像是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尹若游又问了她别的几个问题。阮翠见对面女子相貌艳丽绝伦,语气也不冷漠,渐渐不再紧张,终于轻松笑道:“你们果然和小彩灯说的一样,人都真好。”
“小彩灯?”谢缘觉在一旁听见此言,环顾四周,发现异常,“她今日怎么没来呢?”
阮翠道:“好像是她阿翁不许她来,说我们和你们又不认识,这样打扰你们,太冒犯了。”
凌岁寒笑道:“那她阿翁倒是有骨气。”
这一次,凌岁寒不再有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此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又让全场静默。
凌岁寒心直口快,很多时候不经考虑,话已直接说出口,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言外之意似乎便是指责眼前这群百姓没有骨气,没有自尊。
倘若是在从前,她认为自己所言毫无错误,那就绝对不会后悔,但现如今她同样明白了他们活着的艰难,当即赔礼道:“对不起啦,我已明白你们今日前来的目的,但我手里没那么多银子。不过以后你们实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来找我们,我能帮的会帮。”
在场百姓尴尬地笑了两声。
阮翠年轻,心胸豁达,万事想得开,倒不觉窘迫,反而看了看凌岁寒,又看了看尹若游与谢缘觉,她已好奇许久的一个问题:“你们好像不是主仆关系?”
凌岁寒奇道:“谁和你们说的我们是主仆?”
“没有谁说,我、我们瞎猜的……”阮翠发现自己肯定是猜得不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又小声问道,“那你们是朋友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