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道略粗哑的声音响起,陈夫子不知几时站在了马文才身后。
马文才见了陈夫子全然没有劣迹被人发现的慌乱。
“你想知道梁山伯为什么胜你一筹吗?”陈夫子问。
“学生请教夫子。”虽说是请教,马文才立身笔直,眼里没有一丝敬意。
“你不知道谢安谢丞相是多么欣赏那个破落户。”陈夫子摇头似是无奈。
“你说什么?”马文才看了一眼排行榜,“原来夫子让梁山伯上榜,就是因为他认识谢安?”
“岂止是认识啊,”陈夫子慢悠悠道,“我亲耳听到谢安谢丞相对梁山伯的夸奖。更何况,他又成为王右军二公子王凝之的至交,这还不够吗?朝廷的江山,都是由王谢两家扛着呢。”
卫乔昔躲在树后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原先以为陈子俊不过势利眼了些,没想到还是挑拨离间的一把好手。
“这算什么?品状排行到底凭的是真才实学还是攀亲附贵啊?”马文才听了陈夫子的话,果然被说怒了。卫乔昔无奈,马文才这会儿知道反驳了,也不想想为何祝英台上榜他毫无意见,梁山伯上榜他却十分不满,说到底不还是看不起梁山伯的出身,士庶之别好似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怎么也抹不掉。
“就论真才实学,梁山伯也绝不输给你,人家在定亲仪式上的那个表现,就连夫子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何况,人家又攀上了亲,附上了贵呢。”陈夫子道。
听到这里卫乔才昔算是明白了,陈夫子不过是因为谢先生嫁给了王凝之而心里不爽快。谢先生同王凝之能成,背后自然有梁山伯推波助澜的原因,他记恨梁山伯,又知马文才素来与梁山伯不对付,弄这么一出是想借马文才之手刁难梁山伯。
马文才冷哼一声,“这小子说不上两句话,就真的乌鸦变凤凰了,我看是该当凤凰的人没当上,那才叫人不平呢。”
“那,谁又该当上凤凰呢?”陈夫子愣了一下,问。
马文才道:“夫子您啊。”
马文才未必看不出陈夫子这番举动的意思,顺势反客为主。
“我?”陈子俊脸上抑制不住显出一点笑脸来,是被马文才这一通话说的虚荣心满足了。
“原本夫子您可以和谢道韫先生共效凤凰于飞的,不是吗?”马文才反问。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休得无礼!”陈夫子被马文才直接戳破了心事,有些慌乱。马文才抿唇笑道:“原本夫子您对谢先生那股亲热劲儿,谁看不出来啊,要不是梁山伯插进来搅局,没准儿今天上枝头当凤凰的就是夫子您了。我看您也是个爽快的人,有恩报恩,这有仇嘛……”马文才眼神晦暗,一字一顿,“就,报,仇,啊”。
两人打太极一般东拉西扯,却早已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等陈夫子离开,卫乔昔才从树后出来。马文才见到她吃了一惊,尔后目光沉沉,“你都听到了?”
“蚊子真多,咬死我了,我们快回去吧。”卫乔昔挠了挠脸,拉住马文才的袖子。马文才如今全心全意认为梁山伯别有用心,她一时也劝不了,想着只能以后慢慢纠正马文才这歪到爪哇国的想法了。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马文才问。
“说什么?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听。”卫乔昔抓着他的袖子往前走,“只是那个陈夫子明显是在教唆你,你别和他学坏了。”在一片静谧中,卫乔昔的声音显得尤为柔和。
“最坏的不是我吗?”马文才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丝希冀。
“我会努力把你拉回正道的。”卫乔昔方才确实是在树后面喂了好一会儿的蚊子,脸上胳膊上被咬的难受,一心只想回去让卫林替她上药。
所有的愤怒与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在这夜色中,马文才眉开眼笑,应了一声好。
五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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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见请谢先生给学子们上课颇有成效,便想着不如再请一位先生来,思来想去,五柳先生陶渊明是不二人选。
陈夫子说这消息时,卫乔昔恰巧在赏读陶渊明的作品集,听了这消息眼前一亮。卫员外从前行商时曾见过陶渊明,回来之后便对五柳先生赞不绝口,能让卫员外衷心夸赞的人并不多,卫乔昔也想一瞻真颜。
既是名人,想见的必不止卫乔昔一个,就连马文才听闻要请陶渊明过来授课,脸上都带着几分笑意,实在难得。
只是众人还没开心的太久,陈夫子便道:“五柳先生情依山水,居无定所,故本夫子想派一名学子下山去寻找。”夫子还摆出条件,若能寻到陶先生,记大功一件,品状排名可往上升。
话音刚落,学堂内大半学子举起手来,可夫子又道过几日朝廷派来的贤良方正考评官要来考察,登时,举手的学子又都纷纷缩回手,寻求品状排名本就是为了入仕,若能在考评官面前露个脸,能直接被选拔入朝廷,谁又愿意舍近求远呢?
卫乔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