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机关”银杏声音低了下去:“是竹叶消失之前给了我麓山别馆的机关图,他怕有朝一日桑甜会被捉,他不想让桑甜有何危险。”
阿吀问她:“竹叶呢?”
银杏摇摇头,言语落寞:“我不知晓,不过看他如此绝情,竹叶凶多吉少。”
江晏还问:“既银杏姑娘怀疑了陆大人,为何还会留在他身边?”
银杏眼眶一红,没什么避讳地啜泣出声:“一半为了姑娘与公子,一半是因了爱慕。”她哭得倔强,还有些不服气,“我也想不通,明明他平日里对我那般温柔照顾,为何到了这时,连个心软的神情都没有,就教我去死。”
阿吀瞪着她,此刻回想仍有些郁闷:“要不是你当时收拾行李,同我说你打算,我还真以为你被他那张脸迷得找不到北。这种人脑子里都是各种算计,他没利用你做点什么都算烧高香了,你还能多想要什么东西,死了心吧。”
银杏是真的伤心,她哭着,虽不至于肝肠寸断,但也是被伤得心如刀绞。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语含坦荡:“我不后悔,预料到的最差结局也就是眼下这情景了,我承担得起。”
阿吀不应这话。
江晏感慨:“姑娘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
得益于银杏这大半年蛰伏,阿吀和江晏才没在这里被淹死。
砰地一声。
又接连三四声。
水势快褪尽之时,地面处又听震动不停。
本以为是有人在与陆裴等人争抢机关处,没想到随着一道强劲内力,头顶几寸厚的青石板竟应声而裂。
光亮一进来,阿吀还未曾看清楚是个什么场景,天旋地转间,她已是被顾涯推到了青羽身侧。她晃晃脑袋,看向顾涯虎口处,还好,不至于说见血。
再一侧头她就见到了青羽还有秋水宫的人。她也是没出息,张嘴就听哭腔:“青羽!快救银杏和江大人!”
青羽正在拽人,冰霜脸上全是焦急:“这边九个高手竟然能和顾涯和孟青榕打个平手!整个别馆也到处都是机关,我们被困在这出不去了!”
“有银杏在,不用担心这个!陆裴人呢?”阿吀四处张望:“不能让陆裴跑了!”
只见镜水食庐宝顶已空,青石板处也被顾涯内力镇开显现一片骇然空洞;左侧顾涯与同竹青为首的侍卫激战,右侧孟青榕与其他几名高手对决不停。
中间这处,以青羽为首的秋水宫人,将阿吀、银杏、江晏围护在中间,守护她们安危。
虚空里,又传来陆裴清冷之声:“明媚,此局与汝对弈,权作平局。若天假汝年,得以存活,吾于西丘静候。”
与此同时,四方异动。
一为九大高手齐齐飞身后退,掩护竹青不再恋战竟是逃走之态。顾涯孟青榕紧跟其后,势要将人逼杀。
二为竹青闪躲之际,一个旋身,手中黑绫卷住了银杏腰身儿,竟将人给掳走。青羽武功不及竹青,被黑绫尾端铁球击中心口,动作被阻。
三为轰隆巨响声中,麓山别馆开始摇摇欲坠,继而缓缓塌陷。银杏或许背下了此馆机关图,可她想不到此馆建造之初,竟有自毁机关。
刹那间,地动山摇,轰隆连绵不绝,似要将天地震碎。
狂风飞雪。
阿吀双目惊恐,面色几欲癫狂,她拼尽全力嘶哑呼喊:“快逃!会雪崩!”
这一声呼喊被淹没在这恐怖的轰鸣中,却又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焦急,在这岌岌可危的山谷间回荡。
顾涯在此呼唤里,不得不放弃对陆裴等人的追杀,他回身欲救阿吀,却在回首里见到了让他心魂将碎的一景。
谁也没想到,那自称是阿吀娘亲的周矜兰,会在这动荡里奔向食庐这几人。江晏堪堪要去扶欲跌倒的妇人,却被推开。
周矜兰如同恶鬼附身,死死掐住了阿吀的脖子。
狰狞,狂躁。
“你怎么不去死!”
“你早就该死!”
“何苦再出现连累你老子娘!”
前世今生重叠一处,同一张脸,做着相同的动作,说着几乎相同的话,都是盼着她去死。
阿吀躯体里对母亲的爱恨坍缩成灰烬,她已看不到其他,听不到其他,她脑海里对母亲的所有记忆都在此景里灰飞烟灭。她只能体会到脖颈处的窒息,一如前世二十四岁时候体会到的一样。
她甚至如同面对上一次死亡一般,没有挣扎。
阿吀只是想问问老天爷,一个已经杀过她一次的人,以为已经用死亡前世今生彻底斩断了血脉的人,为何还能以母亲身份站立在她面前?
割裂得像是对因果的践踏,也像是命运对她的捉弄。
阿吀没能体会到更深的痛苦,是顾涯将其从死亡边缘里解救了出来。
一剑封喉,周矜兰都来不及收起脸上可怖神态,头颅就已滚落到了塌陷之中,被塌陷灰烬湮灭。
阿吀眼神变得空洞至极,有些痴呆地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