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
育贞决定演完之后和敏寧正式讲开:到时候应该还是会明确讲:
「我还是想喜欢男生。」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到阿嬤家楼下。
阿嬤家离家里很近,离学校更近;平常在学校,站在最高的楼层往外一望,几乎可以看到阿嬤家的阳台。只要有心,在正确时段抬头远望,似乎真的可以看到屋里的活动。
她按下电铃,无人应门。
「家里……没人……吗?──散步吗?」心想;育贞仍记得,下午的时候,常常看到看护推阿嬤到后面的公园晒太阳,然后她自己坐在长椅上跟附近人家雇请的看护聊天;有时候好姊妹没空过来,她就自己坐在旁边滑手机,就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把阿嬤带回家。
看到她可以忙里偷间、无忧无虑的生活,对比自己高中忙碌的生活,育贞心生浅浅妒嫉。
家里……没人?她忽然想到,那个家还有一个人,几乎都会在家,想说可以le人家:
「九舅~」
「在吗~」
对方几乎即时回传讯息:
「嘿,我在。」
她接着输入:
「我在楼下惹~」
「可以帮我开门吗_」
这次稍微等了几分鐘;提袋子的手开始痠了,育贞先把食物放下。开始觉得无聊了,像是模仿抖音舞蹈那样,她原地踱步、跳起舞来。
「马上来。」对方回覆了。
「谢谢九舅_」
对方传了个比讚的贴图。
听到解锁的「喀──」声,她就推开铁门进入公寓。
「可以上楼了。」舅舅回传讯息。
育贞照做。
阿嬤家的铁门贴了张跟家里一模一样的春联:是慈济上人敬赠的春联。育贞记得妈妈每年都会特别拿来这边换贴,是怕阿嬤把旧的通通收集起来,在家里堆成一座没人想处理的纸山。育贞曾受命来处分这些旧春联,因此特别熟悉。
她按下门铃──可能是短路──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她心里想着:如果今年过年还听到它断断续续响起,她就要叫她妈跟赖在里头的「大人」好好聊聊。
内侧的门开了。透过隙缝看进去,是阳台的窗帘;门后躲着一个庞大的身躯。
「九舅。」
她妈妈每次都会囉唆「记得叫人。」可是她从来就不喜欢也背不起来哪个长辈要用哪个称谓称呼,很多时候都只点头,然后含糊其辞带过。
尤其是老是宅在阿嬤家的舅舅──不管怎样,就是不想承认他是长辈。「九舅本人应该也不会介意叫错称谓就是了。」育贞心想。
「育贞,好久不见!」舅舅扭开内侧门,隔着铁门,一瞬间像是监牢内的受刑人,盼望家人或亲戚前来探望。
育贞心想:或许九舅真的没什么访客。想到这,平常就跟班上同学还有演话剧的三个姊妹们腻在一起的她,不禁觉得九舅孤寂得怪可怜的。
「九舅想死你了!快进来吧──」
他不算瘦弱,也不精壮;看得出有小腹,却不臃肿;手臂的肉垂垂的,肌肤看起来满苍白;发长及肩,但没有细心整理,看起来乱糟糟,像一窝鸟巢。脸稍微浮肿,眼窝像抹到木炭看起来黑漆漆的,会让人有「熬夜好几天了吗?」的印象。
整体看起来,不过是位足不出户的中年大叔。
「阿嬤呢?」
育贞把刚刚在超市买的食材放在客厅的矮桌上,随后就在屋内东看西找,像是寻宝探险。九舅紧跟在后,彷彿是不想被看到什么,处处提防。
「我妈咪喔?刚刚被外劳推下去楼下公园晒太阳了。」
听在育贞耳里,心里不平衡起来。人家不是外劳好嘛──人家是受雇来家里帮忙的外籍工作者;人家离乡背井来这里认真工作,为什么要给九舅你糟蹋?况且,你好手好脚不去认真找新工作,被裁掉就在那边自怨自艾,有什么资格歧视勤奋工作的人?虽不满,她只敢骂在心里就是了。
「妈咪老到不行:只剩被外劳盯着看,跟在楼下晒太阳的功能了……伤心。」
九舅讲话老是这么「机歪。」他随口低级的玩笑提醒育贞多么不喜欢舅舅耍嘴贱。
育贞像当自己家把书包随手往木沙发一扔,又不管这组沙发多有歷史,一屁股就蹦到舖有坐垫的位置上──木沙发发出「唧唧嘎嘎」的悲鸣。
「明明才几个月没看到,怎么感觉你又长大了!才想说你还在穿国中生制服……现在换上高中制服,成熟好多哦!果然是高中制服的功劳吗?」
「错觉啦。」
九舅讲话都很浮夸。
「高中生了捏,」九舅用色瞇瞇的眼神上下打量,「えらいえらい!」
「呃……好哦。」
以为九舅只是在逗她玩,育贞不打算继续搭理他,遂拿出手机滑ig、看抖音或逛小红书之类的。她让自己舒服一点,整个人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