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下榻于含芳园,就在汴梁外城的西北角卫州门外。
那里是宋室用以培育竹林的地方。
夜幕之下,含芳园四周,一座座大小不一的营垒隐约可见轮廓,一簇簇间隔的篝火清晰可见。
李若水的心中有些慌乱,对着站在一旁的刘韐说道:“刘相公,这黑夜里伸手难见五指,震天雷如若无用,如此刻发兵前去夜袭,可能给敌重创?”
身为一个文人,李若水虽然很清楚战争上的事情都应该交给专业人士,但作为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这几日也是反反复复看了不少兵书,尤其是重点看了唐书中关于张巡的记载。
现在说出的这些话,那已经是他军事能力的极致了。
身形消瘦的刘韐显然习惯了大宋文臣在军事上的荒诞和无知,表情毫无触动的说道:“夜袭之战最重士气,非是有破釜沉舟的决死之念,否则必受其咎。当日姚希晏前车之鉴今还历历在目。而眼下我军麾下之卒多士气低靡,很多人甚至还未真见过战阵厮杀,出城夜袭,怕才出城门自己先就已经混乱不堪了。且北军士气高昂,军兵上下一心,个个如狼似虎……”这出城夜袭只是肉包子打狗罢了。
李若水叹息了一声,环顾周遭兵将,就见人人低头塌腰,无敢有奋勇者。这汴梁城的守城之兵,嗨,不说也罢了。
到了次日,清晨的阳光刚刚照撒在卫州门上时候,秦桧乘坐马车赶到了城门下。
一夜都守在城门的李若水忙下城迎接,虽然知道希望渺茫的很,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儿可能。
须知道,那王宗濋已经把皇帝的底线给透底儿了,黄河只是第一步,最后的底线是长江。只要燕王愿意划江而治,大宋立马就能一分为二,天下太平。
甚至赵桓都愿意让出皇位给赵构,自己只保持着王位,岁岁向汴梁朝贺纳贡。
万一,万一那燕王也想要消停两年呢。那好歹也能给南面多争取两年的时间不是?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燕王焉会如此不智?”秦桧苦笑道道。这李若水想什么好事情呢。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相煎何急啊。”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李若水哀声叹息。他不去想赵桓赵构谁当皇帝对中原和亿万百姓,对赵宋这个王朝更加的有利。他也一点不觉得双方这般的大打出手搞内讧有什么不对。
燕王是什么处境?当今的官家心性又是何等的凉薄?二兄弟为何要决一雌雄,那任何一个政治人物都心知肚明。
只是眼下外敌还在,且实力依旧雄厚,大宋就一家人打起了内战,除了只耗实力外,那是只有便宜了外敌啊。
两次出使金营,更被金人扣留了数月,李若水很清楚金人的南下对大宋造成的伤害。那就是一群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
这大敌未除两边就大打出手,真要两败俱伤了,那可不便宜的就是金人了?
秦桧看了一眼李若水,心中闪过一抹不屑,什么是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你不握紧刀子煎的更恨些,别人会乖乖的把龙椅让出来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何必搞得自己跟弱智一样?
他旋即便告辞而入内城去,是直奔燕王府去,王宗濋现在人就守在这儿呢。
从燕王府里出来,秦桧又去了太学。
北宋的太学生可是一支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啊。想想被陈东搞得灰头土脸的蔡京等人。
而且多是年轻人,心头的热血尚未彻底的冷去,哪怕再被世俗影响,在赵构的眼中也是属于有理想有抱负有节操有责任心的四有新人。
哪怕那太学生运动的背后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太学生几乎没有真正的贫家寒门子弟,要知道宋徽宗可是废除过科举的,转而以升贡取士,使得太学成为了入仕最重要的途径。现在虽然已经从那个时代走了过来,可太学生的含金量依旧高大上。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张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看看他们直接和间接的籍贯、同舍、同科、同乡、朋友、亲戚之谊,那就是赵宋的“士林”啊。
所以,不要小看了这些人,更别觉得他们的发言是完全出自公心的。
这就像是近现代历史上一次次学朝运动的发起者,真就是一个个的“热血青年”吗?真就是一个个的爱国赤子吗?说笑了不是。
但他们总比那些个官员们要好一些。
赵构对他们很是看重。
何况太学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岂能真的没人才?赵不试就是太学出身。
当然,现如今的太学已经远没有鼎盛时期人多了。别说三四千人了,就是一半都可能不够,内里据说还有不少是从应天府过来的国子监生。
宋初仅设国子监,学生名额甚少,且只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范仲淹推行新政(庆历新政),始以东京开封锡庆院兴办大学,招收内舍生两百人。神宗时扩建太学,增加学生名额达两千四百人,设八十斋,并重订太学条制,推行三舍法。徽宗时再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