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年龄没关系,八岁也好十八岁也好,我都觉得你——”
克洛维斯的后半句没能传进林逾的耳廓。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利的锐鸣。
——那是通讯器在断联边缘发出的啸叫,象征着二人之间的信号濒临断开。
在他们某一人的附近出现了干扰力极强的磁场。
克洛维斯和他断联了。
林逾刚刚回暖的神情一瞬间黯淡,手背隆起青筋,不自觉掐着掌心的指甲越发深陷。
已经没时间再思考毕琅的立场和目的了。
毕琅是故意的。
在这种时候出现,打乱他原本的步调,为的就是让他猝不及防。
再强的应变能力也无法平心对待这样功亏一篑的现实,哪怕是林逾也不例外。
他原本是计划循序渐进,以更低调更温和的姿态引导其他指挥发出抗议。
而后效仿当初的舆论压力,也向atk内的五名主考官施压,让他们不得已在观众和考生之间做出取舍。
林逾仔细观察过每一个主考官的态度。
事实上军方的三名主考官,没有一个人是赞成直播的。
所以林逾原本非常确定,这场无理取闹的直播会在短短几天里受到限制。
而自己会因此得到指挥系考生的信赖,他将继续诱导他们一起逼迫主考官,从而获取suk-49星剿灭战的真相。
最终,他会得到降落实地考区的权限,用自己仅剩的红石引动考区的崩溃。
将所有规则彻底推翻之后,所有情报都会入他囊中。
其中最关键的环节,就是要拿到所有指挥系考生中隐形的“指挥权”。
可惜已经没时间了。
面对一帮狡猾谨慎的指挥系考生,要得到他们全身心的信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现在的作为不过是刚刚起步,林逾深谙指挥系考生的心理设防,要想立刻拿到“指挥权”,风险实在太大。
因为他不是陆惟秋那样出名的天才。
他也不是众所周知的专业第一。
尖锐的啸叫几乎刺穿了他的耳膜,林逾的脑海里却是一片死寂。
林逾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在外人眼里糟糕的形象。
长期以来,他都乐得做一个透明的存在,觉得这样省心省力,也不用应付别人的问询。
林逾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除了偶尔会为难自己似乎连累了亲友。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倒数第一的身份对自己而言利大于弊。
现在却不同了。
一切都不同了。
没有话语权的话,他就没办法更快速地引导大众。
不去争着发声的话,他的需求就没办法变成现实。
林逾生平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他对权力的欲望如此强烈。
都说异能是人心的延伸,林逾从来不理解为什么“意念具象化”会选择了他,只以为是某些冥冥之中的缘分,自己也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优待。
——原来是有意义的。
“意念具象化”。
原来他也有这么多想要具象化的意念。
他要权力。
足够征服所有人的权力,足够保护所亲所爱的权力,足够让反抗的家伙都不得已臣服的权力。
须臾的思考之间,林逾低头查阅了进入会议室前高持发给他的讯息。
同一时间,某间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骚动。
激烈的吵闹声在内响起,林逾皱眉看去,那扇房门恰好被人拉开,鼻青脸肿的高持从中冲出,不知从哪抢来了一把手/枪,朝着走廊里的影像捕捉设备砰砰连射。
三颗子弹险险从设备边上擦过,高持更加恼羞成怒,再次射出一发。
这回总算命中,玻璃炸碎的响声清脆不已,伴随高持沉重的喘/息声,他别过头,和林逾对上视线。
[“又疯一个!”]
[“指挥系没救了!全部开除!”]
[“你们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明明是弹幕跑去跟人家队友说坏话啊”]
[“谁说坏话了?他自己说的,要卖了他家支援系向狄巧示好”]
[“自己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咯,笑死”]
[“缺德指挥孽力回馈,活该!回头也让他队友把他卖了”]
两人的rc镜片里刷新着相仿的弹幕,林逾略略沉吟,果然从高持阴沉的脸色里看出几分忍无可忍的愤怒。
卖队友的可能性不大。
弹幕里说的这些都是很常见的欺诈术,高持很大概率只是谎称要卖了支援系,从而换取其他指挥的怜悯和施救;亦或者他预备以支援系为饵,继续和袭击者合作,换杀别人的队伍主力。
但高持的队友很可能听信了弹幕的挑拨。
毕竟有些时候,某些观众虽然没脑子,但说话很真诚。
……真诚的愚蠢很容易达到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