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高高在上的尊贵事物,产生某种恐慌与畏惧。
在大多数人眼中,尤其恰恰是不读书,且被压迫得最深,最苦难的农民们,恰恰最吃这一套。
反倒是那些那些上位者,最终念念有词“君臣父子”,其实反而在内心深处,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做一回事。
当上面有令要查封孔庙时,几位刑部、大理寺的官员都还没什么反应,下边的普通士卒倒是议论纷纷。
汉代以前,有儒家,但没有儒教,而之后,随着其意识形态和统治阶级的深度捆绑,儒家也就变成了儒教,儒教的经典、人物、文化,被神圣化,尤其是在宋、明、清三代,理学成熟后,达到顶峰。
对于这些普通士卒而言,孔庙,那是“文曲星”、“文昌帝君”呆的地方啊!自己这般手持刀兵冲进去,难道不会遭报应吗?
这事儿,倒是让几位主事官员麻烦了好一阵。
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左军毕竟是农民军底子,还是有不少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兵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最后,先是查抄了隔壁相对没那么敏感的孔府,随后为首一名左军厢总就亲自带队往孔庙赶来。
这位厢总是西军出身,当年砍了知县造反的角色,最为无惧,百多号人持着各式兵械,就破了孔庙正面的圣时门,直奔内里而去,结果就在弘道门前被一个年老的奉祀官以及十余家仆拦住。
“此至圣之地,休得放肆!”
那老夫子竖眉呵斥
身后十几名年轻家仆,却是面露难色,看着对面锋刃横立的凶光,踟蹰怯懦不前。
为首的厢总也不与这老朽多言,直接一手扬起公文
“巡抚衙门亲署,封存检点孔府、孔庙一干事物,望尔不要阻碍公务!”
那老人乃是孔族中的长辈,名唤孔贞云,论起辈分,大概是孔兴变的曾祖父那一代了,于孔府中,虽然由于倔强顽固,不太受待见,但一直掌管孔庙的日常打理。
“巡抚算什么!”
那老人向天际拱手一礼,昂然道
“洪武十年,太祖敕建大成至圣文宣王庙宇,弘治十六年重修拓广,我大明历代先皇的圣旨,在此门前,尚且还要下马落轿,礼遇甚恭!他李新一个巡抚算什么东西!”
随后又一指那队伍后面的刑部、大理寺官员
“尔等亦是读书人,这些糙汉不懂!难道你们不懂吗!此乃天下文脉至圣之地!焉能有刀兵放肆!”
后方站着的几个官员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动作。
自汉代以后,敢对孔府头上动土的人,还真没几个,一开始他们接到任务,也是心中忐忑不安,他们倒是不怕孔府上下这些老少废物能干什么,而是害怕自己的士林清誉。
在仕途之上,政治声誉几乎就是一个人政治生命的一半,而在这个理学大道至上的年代,干出抄孔府、孔庙的事情出来,十有都是要被人打成“奸党”的。
就算天子照顾你,可一旦名声臭了,皇帝也不可能保你一辈子。
更何况,若是摊到一个如嘉靖、乾隆一类善用权术的天子,先偷偷鼓动你把得罪人的事干了,事后再推卸责任“朕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手下人瞎干的”,然后再把你推出去挡枪,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毕竟,自古天家,有几个不是凉薄自私之人?
徐嘉原本只是秀才出身,与仕途无缘,是当初朱由榔在肇庆不拘一格,征辟两广士人,才得以入仕,八年间,从一介秀才童生,变成正六品主事,受皇恩深重。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不同于其他人,根本不在乎事后自己可能面对的结果,因为这个任务是他主动争取的。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报恩。
所以他此行甚至都没有请圣旨,就是为了事后,若引起天下世人非议,有害天子,那他徐嘉,就主动把所有责任揽到身上,表示自己乃是矫令行事,与陛下无干!届时一杯毒酒,以报皇恩便是!
不得不说,古人虽然在思想上固执,但也有很多后人难以想象的品质,比如“重恩义、轻生死”。对于徐嘉而言,遇到朱由榔之前,他不过就是个年近三十,还只是穷秀才的措大,这辈子最好的出路,顶多就是给哪个心善的掌柜当账房而已。
是朱由榔不拘一格,提拔于他,方有今日,以命相报,有何不可?
“不必管他,直接推开,冲进去!无论此间发生何事,我一力承担!”
徐嘉面无表情,冷冷吩咐道
“你们这是要遗臭万年、千夫所指的!”
“等着吧!今日之后,全天下读书人都要戳尔等脊梁骨!”
那老朽边被拖拽,便厉声咒骂
引得跟在徐嘉身后的一众官吏心惊肉跳,暗中悲戚,因为这老家伙,恐怕说得还真不错。
此间事了后,他们最好的结局,就是主动辞职,除非是真的不想要自己和家族名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