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含笑看着她,双手还在大声拍着给她鼓掌。满脸的络腮胡子剃得干干净净,露出小麦色的脸,英武不群。
杜恒雪有些脸红,不由自主嘟起嘴,“许二哥不许嘲笑我!”
“我哪有嘲笑?我是在夸你呢!雪儿你刚才太威风了。”说着,许言邦咳嗽一声,对着院门里面学着杜恒雪刚才的样子道:“……谁敢在这里撒野,给老子格杀勿论!”
杜恒雪噗嗤一声笑了,上前推了许言邦一把,道:“我哪里说得那么难听?许二哥就知道埋汰人!”
许言邦嘿嘿笑着,反手不动声色抓住杜恒雪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她的药箱,自己背上,然后带着她慢慢往台阶下走,轻声问道:“你怎么匆匆忙忙来了,又匆匆忙忙要走?是医馆有事吗?——以后有事要叫我一声,不要一个人出来。”
杜恒雪似乎没有觉得有异,乖乖地让许言邦牵着手往前走,撇了撇嘴,回头看了一眼医馆门里面,见穆侯家的人似乎都进到屋里去了,才又啐了一口,低声道:“该!我可不给那种女人治病!——她最好一辈子站不起来!”
原来萧士及和穆夜来的事儿,杜恒雪终于也听说了。她当然是为姐姐忿忿不平,若不是杜先诚拦着,她都要打上侯府,找萧士及算账了。
“……你说,我姐姐有什么不好?!那……女人有什么好?!我姐夫为何要护着她?还说我姐姐没有她大度!”杜恒雪的嘴越嘟越高,都能挂一个油瓶。
许言邦叹息了一声,一边对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十分机灵,悄悄地将许言邦的马牵走了,顺便还让海西王府的车夫不要出声招呼他们的小主子。
杜恒雪就这样不知不觉,被许言邦拉着手,在长街上漫步。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空气中似乎有木樨花淡淡的芳香,在鼻间萦绕。
许言邦握着杜恒雪的手,像是握着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明明那手上还有没有磨去的茧子,可是就连那茧子,都能让他心里开出花来。
一阵微风吹来,将杜恒雪几根发丝吹得飘散。
正好她说了一句话,许言邦没有听清楚,就侧过身,做出倾听的姿势。
那几缕发丝便被风吹到许言邦脸上,一直痒到他心里去了。
这一刻,从他少年时,第一次看见那个躲在姐姐背后怯怯的小姑娘开始,似乎就在盼望着,盼望着……
开始的时候,他不敢面对自己的盼望,就用最恶劣的态度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
但是那样做,只是将杜恒雪越推越远。
直到最后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杜恒雪欢欢喜喜嫁了别人,而他黯然去了漠北从军。
他去了漠北那么久,本来以为只要隔得远了,他就自然能忘了她。可是他发现他再一次错了。隔得越远,她的音容笑貌就越是清晰,以至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他梦里让他回味一下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虽然没有真正的相处,但是就算是在大家庭里面一起吃饭这样的场合,他也梦见过无数次。
后来,他经常梦见杜恒雪在哭,叫她也不说话,只是对他摇摇头,等他走过去,她就变成一股轻烟散了,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虚汗……
那个时候,他哪里想过他会有今天呢?
许言邦半边身子都是酥的,走路如在云端行走,一路高低不平,愣愣怔怔地带着杜恒雪往前走。
有好几次,都错过了路口,还是杜恒雪提醒他,他才拐到正确的方向。
杜恒雪也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被许言邦拉着手。她只是在滔滔不绝地向许言邦宣泄她对萧士及和所有男人的愤怒。
两人一路从诸素素的诸氏医馆,走回海西王府,足足走过了四五个里坊,不下四五里路。
可是两人一点都不觉得远,反而都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站在海西王府,杜恒雪最后总结陈词:“……所以,我这辈子是不会嫁给任何男人了。”
这句话如同一句重锤,将一直晕晕乎乎的许言邦从美梦中敲醒,他一急,道:“那怎么行?你不嫁人了,那谁给我生儿子?”
杜恒雪狐疑地看着许言邦,“许二哥?你怎么啦?撞客着了?青天白日地,说什么胡话?——我不嫁人,跟你生儿子有什么干系?”
许言邦一窒,可是偷偷看杜恒雪一眼,又怕把她吓跑了,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呃,这个嘛,你是郎中啊,也许……也许……”
“哦,你是说让我给你娘子接生?——那没问题!到时候叫我一声,我连素素姐一起给你找过去!”说着还状似豪爽地拍拍许言邦的肩膀,才从他身上接过药箱,道:“谢谢您了,许二哥,我进去了。——你早些回去吧。别让许大人着急。”自从杜恒雪认回自己的爹爹,就再也不把许绍叫“爹”了。许言邦当然乐见其成。
海西王杜先诚正在门口候着,笑眯眯地看着杜恒雪状似无意地打击许言邦,心里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