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江令桥不敢再使劲了,蜻蜓点水般地栽起了秧,结果秧苗没有泥土的扶持根本立不起来,没几下就倒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这样太浅了!”
“这样也不对!”
“算了,你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你照着领会领会……”
“力气还是太大了,你轻一点!”
“太轻了,这样根本立不住!”
几乎江令桥每栽一株,狗蛋儿都能挑出错处来,是唉声又叹气。时间一长,两个人都身心俱疲。于是乎,事情最后发展成了江令桥蹲在一旁兀自研习琢磨,容悦和狗蛋儿在一旁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插秧的心法诀窍。
天边掠过几只悠闲的无名鸟,江令桥抬眼望去,那两人已经栽出好远了。
不得不说,狗蛋儿对插秧当真是爱得深沉,又好为人师滔滔不绝,已经拉扯着他的得意门生容悦叽里呱啦说上好久了。
她忙里偷闲,绷着唇眯缝着眼细细打量——
怎么有种莫名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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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喔,下一章江同学就要发现容悦的马甲了!~
旧雨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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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的时光转瞬即逝,不愉悦不痛苦的光景过得也没有慢到哪里去,一晃眼,日头已经落了西山,大家伙儿干得也都差不多了,准备收拾收拾就回村去了。
广阔水天之间,几十成百路秧苗翠意盎然,齐头并进,一派欣然气象。
然而,在这其中,却又有几路颇煞风景的半吊子,呈势头萎靡、蔫头耷脑的颓唐之相。
无疑是容悦江令桥的杰作。
“妹子!兄弟!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上来?一道回去啊!”
插了一天的秧,容悦和江令桥背痛腰酸,恨不能天为庐地为席,就此睡死了事。
“我们晚些回去!劳烦王大哥同大伯大娘知会一声,不必等我们一同用晚饭了!”
本着笨鸟先飞,不干完活则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人生信条,怎么好意思这样回去?
天色渐昏,江令桥坐在秧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埋头插秧。没了势头迅猛的对手在一旁,这样的日子倒也闲适恬淡,栽下去的秧苗个个神气活现。
现下还有些天光,只待天色完全黑透了,方才是“徇私舞弊”的时机。故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月上柳梢头,等到众星罗列夜明深,等到霜草苍苍虫切切,村南村北行人绝。[1]
容悦直起身来,叉着腰歇一会儿,道:“得亏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这要是再长些,只怕得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江令桥眯着眼,仰起头来酸他:“在下浊目昏聩,有眼不识泰山,此前竟不知身边卧龙凤雏,天降神农星,居然插得这样一手好秧!埋没此等社稷之才,真是让我身心有愧,愧不敢当,当头棒喝。”
明为奉承实则暗讽,容悦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望穿秋水,望不见后来者,既如此,江兄身为同僚,怎能安于现状裹步不前?合该逆风相迎溯流而上啊,莫要叫我这前者好等!”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见容兄如见后稷始祖,实在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倒不如舍了杏林换水田,在这里安乐业居,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不知容兄意下如何?”
容悦静立着,转身回望了那畔青山霞云,道:“武陵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我以为,未免日后不复得路,江兄提议甚好,或可一试。”[2]
江令桥停下手里的动作,幽幽地看着他——好一招登堂入室,将计就计……
容悦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江令桥不答,只是幽幽地看着他。
他一扬眉,说时迟那时快,掬起一捧泥水朝她脸上一泼,霎时间,女子脸上便污作一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作恶之人笑得前俯后仰。
江令桥淡定放下秧苗,而后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抹去脸上的泥水:“容悦……”
她猛然抽出腰间的四景,一条玄光凛凛的长鞭刹那间飞身而出,猛地勾住了容悦的脚踝。
容悦嗅到一丝不安,连忙大喊:“江令桥,你别冲动!”
她不说话,只是一勾唇角,手猛地向后一撤,连带着鞭身骤紧,下一瞬,容悦便跌入水中,湿了个透心凉。
“江令桥,你胜之不武!”容悦站起身来,湿透了的衣物还在向下滴着水。
“你小人伎俩!”
两人目光间火光毕现,噼啪作响。江令桥仰头凝视,容悦俯目低看,在肉眼探寻不到的地方,似有两条赤睛毒蛇分庭抗礼,在一触即发的气氛里互相挑衅,张牙舞爪地吐着信子。
然而,就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江令桥肩头忽地一颤,猛然从秧马上站起身来,眼里浮现着掩盖不去的惊惶之色,呼吸明显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