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等到了。
虽然始皇的离世,相较很多人的预估,已是晚了不少。
晚了整整快一年半。
在这一年半中,天下有了很多变化。
但谁人也无法否认,天下之所以能有这些变化,都是因始皇的存在,也唯有始皇,才能让大秦朝堂长期君臣一心,也唯有始皇能一人压得六国余孽、天下士人喘不过气,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大秦的压舱石没了。
而压在六国余孽跟士人头上的大石也没了。
天下已变了风云。
嵇恒坐在室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他低语着:“够吗?或许已经足够了。”
“没有了始皇压阵,地方的牛鬼蛇神,都会陆续暴露出来,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这也将是大秦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也是大秦真正的‘正名’之战。”
“这一次风波之后,天下将彻底归秦。”
“六国余孽也将掀不起风浪。”
“只是……”
嵇恒目光一沉。
“对关东或许残忍了一些。”
“关东或将再燃兵戈之祸,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死于非命。”
“不过这场祸事避免不了。”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经历血与泪是难意识过来的。”
“或许底层是无辜的,但习惯了作威作福的贵族跟士人,他们是不会甘于就这么接受现状的,这几年秦廷的逼压,的确让他们做出了不少的退步,然这终究没有触及到他们根本,唯有将六国贵族跟士人的傲气彻底打掉,才能将天下的动荡之源消弭。”
“推掉一个陈旧的贵族体系,却要重新树立一个新的。”
“对此。”
“始皇给出了一个办法。”
“家门阀阅。”
“即后世称谓的门阀。”
“只不过历史上的门阀,随着大秦覆灭,依旧为贵族压制着。”
“唯有等到魏晋南北朝时,天下乱世此起彼伏,门阀势力才最终崛起成型,并一举奠定了隋唐根基,但门阀过于重视武力,也过于重视军事,注定为天下掌权者忌惮,尤其是日后还发展成了藩镇,最终随着五代十国的战乱,彻底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
“阀……”
嵇恒蹙眉。
最终并未去深思。
太远了。
随着始皇的病逝。
大秦一切政事活动都停止了。
原本还在关东的蒙毅,也为朝廷召了回来。
而始皇驾崩的消息,也随之传遍了天下,落入到天下人之耳。
泗水郡。
萧何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作为泗水郡官员,自是已知晓始皇驾崩的消息,对于始皇的驾崩,他其实并无什么感触,但始皇驾崩的影响,却是他不得不慎重跟思量。
不多时。
刘季风尘仆仆的来了。
如今的刘季,也非是当初了。
他现在是沛县的县尉。
原本县尉之职是轮不到刘季这本县人的。
只不过刘季曾进入过扶苏殿下的事务府,自然不能寻常对待,加之蒙毅在关东的一番折腾,沛县也被抽调了不少人,短时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只能从本县寻找,因而让刘季填补了空缺。
刘季进到萧何家中。
两人神色都颇为严肃,都是心思敏锐的人。
进到屋内。
萧何便将屋门一关,沉声道:“消息你都听说了吧。”
刘季点头,沉声道:“多事之秋来了。”
“随着始皇驾崩,天下局势已变,过去始皇在天下的威望太高,能轻易的将任何事压下,压得天下无人敢不服,无人敢忤逆,然随着始皇逝去,以殿下目前的威望,恐是难以做到当年始皇能做到的事了,各方都会蠢蠢欲动。”
萧何正色道:“不止。”
“蒙毅巡察在砀郡的一些所为,其实引起了关东各郡县警惕。”
“尤其是他将田地收回朝廷的举措,已引起了关东很多官员不安跟恐慌,只不过当时无人敢声张,如今随着始皇逝去,这件事恐会成为地方攻讦朝廷的靶子。”
“但这恐只是开始。”
“关东对朝廷的试探不会停歇。”
“而六国余孽跟士人,为朝廷压制这么久,恐早就按捺不住了。”
“定也会再度在天下生事。”
“若是殿下处理不好,将朝廷跟地方的矛盾激化,或者让六国余孽跟士人,在关东鼓噪起了祸事,只怕天下局势将会朝着十分危险的境地发展。”
“我们身为地方官员,却是不得不警惕啊。”
萧何不敢有丝毫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