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一旁的魏胜,缓缓道:“方才一时有些走神了,多谢魏府令提醒。”
魏胜笑着道:“少府长吏言重了,下官只是见少府有些魂不守舍,这才下意识唤了几声,只望没有打断少府思考事情。”
杜赫点点头。
他深吸口气,朝台阶走去。
魏胜目送着杜赫离开。
对于杜赫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是摸不着头脑,但从殿下将自己关在书房数日,这刚出来,就急忙召见了张苍和杜赫而言,定然是有要事跟他们商量。
不过从张苍跟杜赫两人离开时的忐忑神色,魏胜也是不免能猜到,他们恐没有落得什么好事。
魏胜收回目光。
对于扶苏跟张苍及杜赫说了什么,他并没有想去打听的想法。
他作为扶苏的近臣,深谙宫中的生存处世之道,他只是一个宦官,照顾好扶苏的日常起居就行,至于其他的,他不懂,也不会去过问。
在宫中,知道太多事,未必是好事。
他深谙此道。
自不会让自己去涉险。
他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还是有清醒的认知的。
走出宫门。
杜赫微躬的身子,突然挺立起来。
只是眉宇布满愁思。
他站住身子。
回过头。
看向身后高耸的宫殿,眼中满是萧瑟跟落寞。
他知道。
自己这次终究是失算了。
扶苏远比他们想象中要硬气、也更干脆,而且动起手来,雷厉风行,完全不给人任何思考的时间,就这么一股脑的砸下来,继而就直接确定了。
他现在依旧有些头晕目眩。
但他也清楚。
当扶苏将那些凑钱之法说出来的时候,他在朝廷的政治生命就已经结束了,大秦或者说始皇不会去用一个假装尽心尽力的臣子的,尤其是大秦局势并不明晰的情况。
相对扶苏还给了他体面。
让其子杜秉能进到朝中,还让自己风光的退场,这已很给颜面跟尊严了。
他又岂敢再有怨言?
杜赫直直的站在宫外,望着前面的高大宫殿,眼中满是不舍跟留恋,但最终,他还是回过头,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他已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
若是继续挣扎、继续违抗,等扶苏将这些处理之法说出去时,只怕满朝大臣无一人会为自己说话,而他也将真正的身败名裂。
杜赫坐在马车上。
他并没有吩咐要去哪里。
就只是在马车上静静的坐着。
好似在回想自己仕秦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波澜壮阔,又无比璀璨精彩的过去,只是何时开始,自己竟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出工不出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杜赫轻叹一声,已恢复了神色。
他掀开马车的车帘,朝车外道:“去少府官署吧,另外派人去通知丞相,还有朝中主管经济的相关官员,就说,我杜赫有事要跟他们商量。”
“对了。”
“记得把张苍也叫上。”
说到张苍时,杜赫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又很快就黯淡下去。
说完。
他将马车车帘放下,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这辆四乘的马车,也这般驶出了皇城。
……
御史府。
张苍刚回去不久。
坐在已被磨蹭的很是光滑的凉席上。
他却是有些心神不定。
回想自己在扶苏那里提的建议,只感觉眼前有一阵刀光剑影,让他心中很是不踏实,也实在是定不下来心,总感觉自己像犯了什么蠢一样。
而且相较那些建议,他现在更好奇,嵇恒对扶苏说了什么。
竟能扶苏有这么大的转变。
这实在太过惊人了。
扶苏过去的确有些变化,但那些变化都是有迹可循的,也大多能够为人接受,整体下来,依旧如过去那般温文尔雅,并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然现在,一切都变了。
扶苏陡然变得急躁。
也变得有些偏执跟阴狠了。
还有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辣。
这跟过去的扶苏判若两人。
扶苏不会无端变得。
一切定有缘由。
这个缘由定然是来自嵇恒。
也只能是嵇恒。
张苍在脑海想了想,却是没什么头绪,扶苏的转变太过诡异,也太过异常了,完全没有征兆,也没有任何迹象,就这么悄无声息,又如平地惊雷的发生了。
张苍摇摇头。
既然想不出,那就别想了。
他开始去思索起扶苏提出的那个想法。
在关东兴建常平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