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望楼临海的小宴,直到暮色时分方散。
驯狩船队鼓帆北上。
足足在海上行进了五六日,方才抵达琅琊台。
只是连日热风吹拂,海浪激荡舟船颠簸,嬴政只觉身体发软,头晕目眩,登岸触底脚步更是虚浮的走不动道,最终全靠赵高察觉,伸手扶住,而后更是与卫士一统将皇帝用军榻抬进了行营。
巡行近五个月。
这是始皇第一次没有批阅公文。
也是第一次没有召见大臣议事,只昏昏沉沉的睡到次日,才神色憔悴的睁开眼。
见嬴政醒来,一直守候一旁的老太医长吁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吩咐自己的医助将早已煎好的汤药端到了始皇身前。
这时。
嬴政刚被几名侍女搀扶着坐起。
结果迎面便见到了这碗黑乎乎的汤药,本就有些惨淡的脸色,此刻更加难看了,他皱着眉头,神色满是无奈道:“老太医,你这药是不是太苦了点?闻着都苦,等喝下去,岂不苦的要命?朕是让你医疾的?还是让你来折腾朕的?”
“这药放一边去吧。”
老太医脸色微变,惊恐道:“臣乃陛下太医,岂敢有加害陛下之心?”
“只是良药苦口。”
“臣这也是为了陛下身体着想。”
“不过陛下大可放心,陛下感染之疾,并无大碍,皆因舟车操劳,风浪颠簸所致,只需精心调养,不消几日就会好转。”
“几日……”嬴政黑着脸。
他看了眼一旁的黑乎乎汤药,眼中的厌恶根不加掩饰。
老太医一脸正直道:“臣也是为了陛下身体考虑,此病干系不大的,药虽苦,却同样也意味着药到病除。”
一旁。
赵高轻声道:“陛下,在陛下昏睡之时,方士韩生曾求见过,在听闻陛下症状后,更是亲自开炉炼制了一炉药石,他还声称,这药石是受过神仙指点,能让陛下尽快恢复元气,臣当时一时糊涂,便将这药石接过了。”
说完。
赵高便将放置在大案上的药石呈了过来。
见状。
老太医脸色微变,劝谏道:“陛下切莫再服用这金石药物了,方士之术,本就颇见蹊跷,在我等医家眼中,方士之术,都是所谓偏方,治标不治本,陛下之疾,当固本为上,更切记服用猛药,若是因贪服药石,而导致陛下身体未能调养好,这恐会危及陛下性命。”
“请陛下三思啊。”
老太医一脸焦急的劝着。
赵高冷眼望着。
却是没开口阻拦,只是神色很冷漠。
他其实没想帮韩生的忙的,只是韩生说的那海魔的事,的确很唬人,因而也就顺手递了个话,没曾想竟真让陛下改了主意,这也让赵高心思活络起来,他可是清楚,陛下是不能倒下的,毕竟陛下还要巡行最后一站,若是病倒了,为外界知晓,定会引来轩然大波。
相较于太医的苦药,方士炼制的药石,明显更得陛下心思。
所以……
他便自作主张,取了一枚药石。
借此也可试探一下,陛下对方士的真正态度。
若是陛下真的对方士改了想法,或许他也能借此再为陛下信任。
不过作为陛下的近臣,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
言多必失。
因而心中虽很迫切,脸上并未显露分毫。
嬴政默然不语。
他看着一旁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又看了看摆放在盘中赤红色、冰冷的药石,却是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随即。
嬴政冷冷的扫了赵高一眼,神色很是冷漠。
他端起那碗汤药,屏住呼吸,汩汩两口喝了下去。
喝的无比干脆。
这却是让赵高不由愕然愣住。
随即,他便清楚的知晓,自己揣测错了陛下心思。
心中也是惊惶不已。
嬴政冷笑一声,强忍着涌上的苦意,冷声道:“看甚?你真以为朕不信医家?真会为了一时短利,而置身体于不顾?”
闻言。
赵高脸色大惊。
他直接跪倒在地,惊慌道:“臣不敢。”
“臣只是担心陛下身体,一时糊涂,听信了方士之言。”
“臣对陛下一片赤诚,绝不敢有异心啊。”
“陛下……”
赵高涕泗横流。
他真的被这番话吓住了。
嬴政冷哼一声,赵高打的什么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他只是昏迷了一会。
还没有到脑袋不清醒的地步。
原本他对赵高还念及一点旧情,只是这次的事,让他对赵高彻底死心了。
赵高不能再用了。
嬴政目光巡睃,情绪低沉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东西拿下去?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