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嬴政便出现在了咸阳宫。
而同时出现在殿内的还有宗正嬴腾。
嬴腾的面色更显苍老。
嬴政看着气色有些虚浮的嬴腾,感叹一声,道:“宗正,这段时间你是受累了。”
嬴腾拱手道:“臣乃大秦臣子,自当恪尽职守。”
“只是身体确实有些有心无力了。”
嬴政微微颔首,并未就此多言,直接道:“近日扶苏情况如何?”
嬴腾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抹异色,沉声道:“长公子近日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恐是感受到了处理天下事的压力。”
“然长公子的确有了长足长进。”
“若按长公子过去的秉性,恐早为杜赫等人说动,改弦易张了,眼下长公子之心志坚如顽石,只怕是泰山难移也。”
嬴政冷哼一声,不满道:“此事终究由他自己导致,朝堂之上无小事,若都如他这般将心中事道出,这朝廷治理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嬴腾苦笑一声,却是不敢反驳。
“说说,扶苏准备怎么去处理。”嬴政继续道。
嬴腾拱手道:“回陛下。”
“长公子乃身具智慧之人,非因一时一事而改变,更不会因所谓歧见而改变自己的主意,在为廷尉府、少府官员多加阻拦后,便毅然不纳相关官员,而是选择任用数月前新晋的官员。”
“新晋官员,又是哪些?”嬴政道。
嬴腾道:“现任廷尉正史禄,少府治下铜官司马昌,还有……”
嬴腾将自己知晓的信息一一道出。
闻言。
嬴政欣慰的点点头。
他道:“这榆木疙瘩,总算懂得变通了,不过让他碰碰壁也好,不然还真让他以为治理天下那么容易,真就批阅几份奏疏,任命几个官员,就可以把天下事给处理好了?”
嬴腾轻笑一声,并未就此多言。
扶苏这段时间长进很快。
陛下眼下虽口头训斥较多,但相较以往,还是多了几分欣慰。
若扶苏真没有长进。
陛下绝不会将怀县之事彻底交予长公子。
更不会让长公子去亲身感受理政之难,情况之复杂,政见之好恶。
这一切未尝不是陛下有意为之。
为的便是让长公子对治理天下有更深的理解。
不再如过去一般,只需按部就班的做事,不用闷头考虑其他,眼下扶苏渐渐成长起来,已能独当一面,自要开始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这是扶苏身为长公子应尽的责任。
也是陛下一直想见到的。
若没有陛下相助,长公子能将此事彻底处理好,那便足以证明长公子过去的改变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有了实在的长进。
此更是大秦之福。
天下之福。
嬴腾低垂着头,犹豫再三,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请陛下准许。”
“讲。”嬴政道。
嬴腾深吸口气,手臂微微发颤,道:“臣年高力衰,领事无力,见识迟暮,恐已无法再跟陛下同步,臣请陛下免去臣宗正一职。”
话音落下。
举殿瞬间肃静。
将心中想法道出,嬴腾仿佛一块大石落地,目光变得坚毅不少。
他所言都是实情。
论年岁。
他已近七旬。
经年管理宗室,没日没夜的连轴转,精神体魄已大不如前,论政见,他自知也早已跟不上陛下的脚步,很多时候若非陛下有意提点,他已了解不到,虽凭借服侍陛下之经验,尚能上下逢源,然终究心有乏力了。
嬴政思忖片刻,坦诚道:“老宗正领政三十余年,从孝文王便开始入主宗正府,眼下已近乎四十年,宗正这些年为大秦权力操劳,无一事不以国家为上,无一事不以宗室为重,此间劳绩,不下于王氏蒙氏剪灭六国。”
“朕对宗正也素来尊重。”
“然则宗正之体魄,的确有些艰难了。”
“朕其实不欲宗正辞官,但又有些于心不忍。”
嬴政长叹一声。
他目光向下看去,只君臣两人遥遥对案。
嬴腾早已是一头霜雪,神色大为憔悴,沟壑纵横的脸膛,隐隐现出紫黑的老人斑,枯瘦的身架挑着一领空荡荡的官袍,让人不忍卒睹。
嬴腾已经很老了。
嬴腾没有说话,双眼早已湿润。
他拱手道:“臣这些年步步走来,其势难免,老臣于宗室有愧,对国家有愧,于陛下同样有愧。”
“宗正何出此言?”
嬴腾摇摇头,道:“陛下,臣领大秦宗室,本该让宗室为陛下助力,然这些年宗室却固守宫中,空耗大量财力物力,却对大秦无半点功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