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历代先王,不曾遗错大事,征发,盟约,灭国,变法,靖乱,无一例外,竟皆处理的妥当。”
“但法令推行,整饬吏治,批处公文,治灾理民等实在小事,却是大多轻慢疏忽了,以致大秦政律荒废,即便朕这些年专务内政,终究难改其颓,临渴掘井,注定只能匆匆应急,根基虚浮。”
“朕有心力挽狂澜,终究是难以得成。”
说着。
嬴政望向殿外的瓢泼大雨,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冷声道:“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则从君,君无势,则自去,这是天下的道理。”
“朕是皇帝。”
“与天齐平,岂能为束缚?”
“六地?商贾?”
“朕倒想看看,尔等宵小,又能如何。”
嬴政目光冷冽。
心中却生出了一股豪气。
这些年他临案奋发,内心却是很躁动不安,躁动不安的根本,便是对陷溺琐细政务的忍耐,对一个胸怀天下大志的君王而言,终日处置政务消失,简直是一种折磨,若非他长期磨砺的强毅精神,只怕早已忍耐不住。
眼下嵇恒的出现,却给了嬴政转机。
以商破局,除旧立新,以琐细之微,一步步攀上大业峰巅。
这跟荀子的《强国篇》何其相似。
困难,对嬴政而言,从来都不怕,他更不希望的是,自己终日困于琐事,难为大事抉择。
而今有了方向,对嬴政而言,前路豁然明朗。
他需要让自己摆脱沉沉暮气,而非是陷入永无止境的补漏之中。
相对于扶苏的焦虑,嬴政却是分外平静。
仿佛六地之事,对大秦是微乎其微,只会造成些许波动。
心性异常的强大。
莫要自误!
翌日。
依旧是瓢泼大雨。
扶苏披上一件外套,就这么望着窗外。
心绪早已飘远。
他认为自己还是应当多做一些。
他记得嵇恒说了,若齐地商贾真教唆闹事,朝廷处理要云淡风轻,不能太过,也不能太收敛。
对于何人去处理。
扶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蒙恬。
但紧接着就摇了摇头,而今蒙恬贵为上将军,在北疆领兵三十万,眼下再让蒙恬去处理这般琐事,恐并不合适,因而只能另择将领,只是其他将领,他并不熟悉。
下意识。
他想去询问张苍。
脚步刚抬起,当即就停住了。
他跟张苍固然关系亲近,但张苍精于算数,从未去过军中,对军中将领知之甚少,询问张苍几乎得不到结果,再则,自己前面几次已叨扰了张苍数次,再去,只怕张苍日后真要躲着自己走了。
想了想。
扶苏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沉思了一会,最终决定去找蒙毅。
一来,自己跟蒙氏兄弟亲近,二来蒙毅为蒙恬胞弟,对军中之事多少有些了解,询问蒙毅显然更为合适。
再则。
他也想问一下蒙毅的看法。
一念至此,扶苏便直接起身,朝着廷尉府走去。
去到廷尉府,才知蒙毅今日休沐。
大秦五日一沐。
而今蒙毅正在家中休息。
扶苏在知晓了此事后,毅然的前去了蒙府。
蒙府。
听闻长公子到来,蒙氏也喧杂了一阵。
蒙氏正厅。
扶苏跟蒙毅遥遥相对。
蒙毅眼下穿着一袭黑袍,一顶白竹高冠,寒素冷峻不苟言笑。
蒙毅去到扶苏的座案前,行礼一躬,问道:“长公子今日来寻,所为何事?”
扶苏目光一阵闪烁,在座中一拱手,缓缓道:“只是一些琐事,并非什么要紧之事,蒙廷尉毋须多心。”
“公子请讲。”蒙毅冷冷一句。
对于蒙毅的冷峻,扶苏早已习惯,并不放在心上,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这段时间在关中之事,廷尉可有听闻?”
“有所耳闻。”蒙毅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可是对刑罚那三家商贾有异议?”
扶苏连忙摇头道:“断无此心。”
“商贾之罪,明明白白,自当按律执法,扶苏岂敢枉法?”
“我今日前来,并非为商贾。”
“我之所以做此事,实是听了一人之言。”
扶苏将脑海中早已组织好的话语,缓缓道出:“此人简明扼要的告诉我,大秦眼下已危在旦夕,非做出一些变化不可,此人说的颇有道理,我很是信服,故采纳了相关建议。”
“只是……”
“陛下已下令,将此法推行全国。”
“我确是心有担忧。”
“六国余孽亡秦之心不死。”
“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