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昭昭发现自己地铁已经坐过了头。
这趟地铁是条单行线,返程要绕好远的路才能回去, 昭昭从地铁里走出, 外面的天还没有全黑,春夏之交, 白日越来越长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也不想回家, 不知道去哪, 就只是走着。
南延的路灯亮得特别早,有几家夜市小商贩早早出来摆摊,路上熙攘热闹着烟火气, 每个人好像都很幸福。
而在那这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裴仅的脸。
她以前经常幻想自己下班以后和裴仅肩并着肩在路上走着, 顺手路过买点菜,也许再买捧鲜花, 她滔滔不绝和裴仅讲上班时候的糗事,裴仅会说她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话,然后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
但她好像, 真的从来没有想象过和谢归这样类似的场景。并不是她在这段感情中没有投入得那么深, 而是好像从一开始, 她就觉得他们走不到最后那一步。
所以即使温言没有来提醒,她也很明白,对于谢归来说,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
而他,总会结婚的。
她拿出手机,脑海里想着那张常常冷淡至极的脸,却拨出了谢归的电话。
响到最后一声的时候,电话才被接起,另一端传来的却是陆廷深的声音。
“姐姐,想我了?”
昭昭“切”了他一声,问他:“谢归呢?怎么是你接电话。”
“哦,他去洗手间了,今天有个大客户做东,我们谢少可是为了生意喝了不少,姐姐你要来接他吗?”陆廷深吊儿郎当的声音说着,伴随打火机摩擦的声音。
“你送他回家吧。”昭昭说。
挂断电话前,昭昭忽然叫住他,“陆廷深。”
“在,姐姐有何吩咐?”
“你会结婚吗?什么时候?”
陆廷深顿了顿,而后散漫地笑了下,“如果是别人的话,要等我玩够了的,如果是你的话,明早8点民政局见。”
“……挂了。”
真是挺可笑的,她居然妄图从陆廷深这里听到一些和她心里不一样的答案,更可笑的是,对方也觉得她在开玩笑。
不过电话挂断的时候,昭昭内心莫名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下子确定了一个答案,就算这个答案并没有那么好,但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做错题了。
头顶星光初现,空气新鲜,她长吸了一口气,决定单方面把这件事翻篇。
反正她擅长遗忘,说不定到了第二天,都已经忘记温言是谁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显示的是裴仅的名字。
在自动挂断前的一秒,昭昭接起了电话。
“喂。”
另一端却始终没有出声。
“裴仅,我今天也不能和你一起吃饭。”想到裴仅这几日的联系,她自顾说,“因为我觉得这不太好,我没有办法和谢归分手,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能这么对他。”
裴仅仍旧没有说话。
“不说话我就挂了——”
昭昭的话被对面带着浓浓鼻音的一句“昭昭”打断,裴仅什么都没说,她却一下子就明白,他出事了。
“你现在在哪?”
……
半小时后,昭昭到达了医院,医院仍旧充斥着那种亘古不变的氛围,忙碌,却又宁静。
几千平方的土地上有人在这里出生有人在这里死去,有人痛哭有人祈祷,有人竭尽全力拯救生命。
电话挂断后,裴仅就被副院长叫走了,一是避免和赶来的病患家属直面产生冲突,二是因为,这是裴仅来到医院的第一次主刀手术失误。
即便这台手术的风险系数高到让院长亲自操刀都不一定有把握,但裴仅还是要接受处分,这是来自秩序社会的规定。
昭昭安静地等在裴仅的办公室里。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来裴仅的办公室,她四周环顾了一下,书籍和文件摆放整齐得十分符合他完美强迫症的性格,桌面上除了电话和一个笔记本一支笔没有其他杂余的东西。
身后的柜子上挂了几面锦旗,裴仅从小到大拿到的荣誉数不胜数,他从来不拿出来炫耀张扬。
他是真的很敬畏这个职业。
回想起大学时候裴仅有场考试,他要昭昭陪她一起复习,昭昭却因为答应了和朋友一起去滑雪拒绝了。
她那段时间大姨妈来,免疫力下降,裴仅一脸不爽地说她如果去了肯定会生病的。
昭昭偏不信这个邪,硬是要去,结果真的一回来就感冒了。
最后还是裴仅陪着她去医院吊水,她虽然生着病却仍精力旺盛,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裴仅坐在她的床边看题目,时不时抬一下头,说:“哔哔机,暂停一下哔哔。”
她皱着脸,“你才是哔哔机!”
他敷衍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考试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