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豆的灯光虽昏昏暗暗,却让躲在暗处的辛柚看得分明。
是常梁无疑,从对方有些迟缓的行动推测,他应是喝了酒,但不到醉酒的程度。
这就解了辛柚的疑惑:难怪常梁回来这么晚,原来换班后喝酒去了。
看来行动的日子没选好。
辛柚闪过这个念头,很快纠正:不,应该是选对了。一个有了酒意但没烂醉的人,对她之后的行动更有利。
前提是,常梁会如她预判的那样喝下加了料的水。
因为对方喝了一肚子酒,辛柚有些没把握了。真要没按她猜测的那样来,那今晚只能放弃计划,明晚再来。
出师不利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辛柚悬着的心在看到常梁提起水壶倒了杯水,咕冬咕冬喝下时总算放下了。
药性在酒意的驱散下更快发作,常梁抬手扶了扶额,连灯都忘了熄就往床上一躺,很快响起了如雷的鼾声。
辛柚耐心等待了一段时间,悄无声息从藏身处走出,一步步走到床边。
常梁睡得正沉,微张的嘴喷出浓浓的酒气。
这个天气,屋内没生火,睡的也不是火炕,他看起来竟然有点热。
辛柚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差错,伸手拍了拍常梁的脸。
常梁的呼噜声更响了。
滴答,滴答——
睡梦中的常梁颤了颤眼皮,他觉得有水珠滴落在眼皮上,想睁开眼,却睁不开。
滴答,滴答——
常梁努力挣扎,终于睁开了。
睡意朦胧的眼瞬间睁大,等看清眼前的人,童孔巨震。
习武之人身体反应比思绪要快,常梁鲤鱼打挺想要起来,却失败了。
他浑身软绵绵,根本使不上力气。
而眼前的人突然靠了过来。
常梁酒意与睡意散了大半,骇然出声:“你是人是鬼!”
那眼角淌血的女子伸出手,搭在了他脖子上。
那双手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热度。
这让常梁确信眼前的是厉鬼无疑。
昏暗摇曳的灯光,残留的酒意与药力,鬼压床的无力感,还有那只冰冷的手——
手令常梁脑子一片空白,想要躲避偏偏动弹不得。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本能求饶:“你要报仇去找别人啊,那么多人一起动的手,为什么偏偏找我?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找谁?我该找谁?”昏暗的灯光下,“女鬼”眼角的血泪一直淌到腮边,吐出的话一字一顿,冷气森森。
“找我叔叔,是我叔叔带我去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常梁立刻改口,“不不不,不要找我叔叔,你去找伯爷,肯定是他下的令,我叔叔都听他的!你去找他”
掐住他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呼吸困难之下,常梁飞快说着。
为什么使不上力气,为什么身体这么沉?
他要被厉鬼索命了吗?
常梁混乱想着,一只冷冰冰的手搭上他的眼皮。
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合上了。
刚开始他的表情还扭曲挣扎,似乎在与什么做着斗争,没多久鼾声又响了起来。
辛柚后退数步,默默立着。
暗黄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投在窗上,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辛柚再次把巴掌大的镜子拿出来,看向镜中人。
那张脸经过修饰描抹,与娘亲像了七八成。倘若常梁是举起屠刀的人之一,作为他们的绝对目标,定然还对这张脸有印象。
七八成像,在这刻意营造的情景中,足以让他以为是厉鬼索命了。
辛柚定定盯着鼾声如雷的常梁,紧紧抿了唇。
这一次,不是误会了。
下令杀害娘亲的是固昌伯无疑。
克制住汹涌的杀意,辛柚仔仔细细清理着她来过的痕迹。
后面的路还很长,她不能现在杀了常梁,打草惊蛇。
认真清理后,辛柚深深看了常梁一眼,悄悄退出屋子,翻墙而出。
夜已经深了,天上不见星月,只有墨色的云缓缓流动。
风大了起来,吹到人身上透骨的冷,远远有打更声传来。
辛柚整个人缩在斗篷里,往青松书局的方向奔去。
“谁?”一队持刀的官差进入视线,有人无意间瞥见罩着墨色斗篷的辛柚,厉喝一声。
辛柚暗道一声糟糕,飞快跑进了一条巷子。
刚刚那一瞥,那队官差好像是锦麟卫,这么晚能撞见,估计是赶上他们缉拿逃犯了。
好在这一片辛柚很熟悉,几个拐弯后从围墙处跳进了她买下的那处宅子。
这处宅子从外面落了锁,辛柚不敢掌灯,心中又莫名不安,保险起见摸黑把脸上妆容洗净,恢复了本来面貌。
做完这些,辛柚想了想,决定就在这里睡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