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夏枕玉,下有祝灵犀,中有这位年轻宗主,上清宗一代代出众人物,好似总有一副这样的姿态。
上清宗宗主看不透曲仙君的心思,曲砚浓竟也看不出这位年轻宗主在板正之外的心思,又或者,根本不存在其余的心思。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元婴化形的妖修,你不奇怪吗?”曲砚浓问。
换了她,早把那妖修少女查个底掉了。一宗之主竟没点疑心?
“祖师信任她,鸾谷就信她。”年轻宗主平和沉静地说,“祖师没告知,就是没到告知的时候。”
这样的信服,这样的顺适。
曲砚浓一辈子都做不到,所以就算她曾把这里当家园,最后也终归要走。
也许夏枕玉曾期待她能胜任一个“青竹枝”般的角色,成为鸾谷离不开的中流砥柱,但她的信任太珍罕了,以至于这一生所交付的,不过寥寥两个人。
夏枕玉恰恰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曲砚浓也决定相信她的判断,夏枕玉不告知鸾谷真相,自有不告知的理由。
有人笑着说,“我还记得当初曲师姐在若水轩砸了夏祖师两卷道书,把夏祖师气得一整年读不进书,只好专门炼制了一面道心镜,日日观想道心。”
夏祖师专门炼制了一面道心镜。
人群中,原本面色青黑的徐箜怀,一瞬脸色苍白如雪。
他霍然望向曲砚浓——先前在银脊舰船上,他猜道心镜是季颂危的阴谋,她不以为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早已猜到道心镜的来历?
眼前的人群却已渐渐放下戒备,气氛轻松起来,不知是哪个机灵鬼说,“一别经年,仙君几百年没来若水轩,鸾谷都显得沉寂了。”
这句话听起来应当是恭维,但不知为什么,从说话者的语调和旁人的神态看,却像是揶揄。
曲砚浓很确定她与那人不熟。
也许从前在鸾谷见过不止一回,有过寥寥几次交谈,但也就仅此而已。
“我来与不来,有什么区别吗?”她问。
这只是曲仙君意兴阑珊的随口一问,但却像是投入平湖中的碎石,倏然惊起一片水花。
“怎么会没区别?仙君不来,如今宗门新收的小弟子连定灵符都画不熟了。”这是格外促狭胆大的。
旁边立刻有谨慎老成的同门板着脸,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让那人瞬间老实,规规矩矩地解释,“从前仙君常来鸾谷与夏祖师斗法论道,鸾谷的灵气常有轻微浮动,普通弟子境界不足,画符、修炼时容易受到影响,便要学会定灵符,修练前催动。久而久之,小弟子们刚入门时最擅长的符箓就是定灵符了。”
定灵符用处不大,本不是什么常用的符箓,硬生生被这两位神仙变成了“鸾谷入门符”。后来曲仙君来得少了,新入门的小修士无需去学,自然也就不会画了。
几百个春秋,多少代年轻弟子来了又去,从前一入门就学定灵符的小弟子们都成中流砥柱,化作流光来到她面前,说些促狭话。
一千年太长,她经过多少人的一生。
曲砚浓在这话里回想起那段往事。
“我常来吗?”她莫名问,仿佛她回想起的那些经历都不做准,还需要问询旁人来确定。
这问题引起一片笑声,“当然常来。”
这些回答她的人有着相似的修为,但走过不同长短的人生,给出的回答却如出一辙,“仙君,你以前每隔两三年都会来呢。”
曲砚浓在笑语里拾起了她的回忆。
难怪他们急急忙忙赶来,见到她之后,反倒放松了心神。
一次大动干戈让人戒备,两次山摇地动让人恼火,但十次、一百次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
原来她和夏枕玉的关系,曾经那样好。
在深雾环抱下,她忽而明悟。
仙修曲砚浓和魔修曲砚浓,终究是不一样的。
卫朝荣赠予她的不是死灰人生的余烬,而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我听说,鸾谷的年轻弟子从未听说过我在这里修行的事。”她原不在意,但现在她想不明白。
上清宗宗主露出轻微愕然的神情。
“仙君不知道吗?这是夏祖师的意思,”她说,“夏祖师说,这是一个约定。”
约定?又是约定,神神秘秘。
曲砚浓看一眼袖口,晃一晃签筒。
无事发生。
她叹口气,似笑非笑,放下手,“我还以为你们都像他一样心有芥蒂。”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徐箜怀。
大司主惨白的脸瞬间又黑得像炭。
当初是他去拦曲砚浓,不忿她出走上清宗,与他们背道而驰。
一千年前的事,她倒拿出来说!
上清宗宗主的目光也在徐箜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莞尔,“是有些同门接受不了,但上清宗既不缺过客,也不怕挑战,更不在乎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