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舒。
祝灵犀手捧符文,遥遥望不远处的符怪,认真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期盼。
相同的符文核心相互牵引,符怪如同活物,从懒散散缩成一团,倏然直起身子,将身躯无限伸展,每一笔银钩铁画都舒展到极致,露出那枚符文最清晰的模样。
泥浪翻涌,符文金光,一枚高达数丈的庞大符文屹立在天地之间,灿然生辉。
这是天底下任何一个符修都梦寐以求能达到的水准,一枚完全灵性的强大符箓,就算它既不能令使符人翻云覆雨、也不能给修士赋性禀灵,就算它是一枚派不上用场的鸡肋符箓,那又怎么样?
能画出这么一枚符,功力之深,根底之扎实,足以扬名四海。
换做五域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这样功力深厚的大符师都该如鹤立鸡群,让人瞬间猜出这枚符箓的绘制者。
但这里是上清宗。
是仙道圣地,万古传承,符修之祖,是天下修士挤破头想进的地方。
上清宗最不缺的就是大符师。
能绘制出灵性符箓的修士如过江之鲫,这样的符箓也只能被归为毫无意义的劣品,被绘制者随手抛掷在茫茫的符沼。
符怪舒展到极致,属于符箓的金光透过不断崩落的淤泥闪耀,金光里数不清的细小符文从它周身抖落,仿佛在春日下了一场辉煌暴雪。
如此浪漫的场景,对于身处其中的修士而言却是一场灾难,戚枫最先支撑不住,他擅长的是伺机而动,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面对铺天盖地的符文,勉强应对了几个呼吸就被一道符文击偏了法宝,湮没在符文之间。
申少扬受到的攻击比戚枫更猛烈,场面也更凄惨,符文简直是劈头盖脸地甩在他脸上身上,把他一张脸撞得鼻青脸肿,不知挂了多少血丝,就算把他拎出来当作误闯四溟、遇上空间裂缝的倒霉蛋,恐怕也有不少人会信。
他已看不清前方,数不清四面八方的符文,只能在近乎昏黑的风暴里竭尽全力把他手中的剑挥动到极致。
他不懂符箓,唯一能做的就是牵制符怪,信任自己的同伴能破开这一局。
祝灵犀手中的符文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
“嗡——”
脚下的泥沼在震颤。
泥浪飞涌,符文漫天,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震颤中颠倒摇晃,仿佛天旋地也转,誓要将一切不属于此地的人与物尽数抛掷向遥远天外。
祝灵犀差点没能在泥浪中稳住身形。
泥点溅到她的道袍上,她踉跄了两步,向一侧歪倒,但凝聚着符文的手却高高扬起,一缕浅淡的白光不灭。
庞然的符怪在震颤。
每一道笔画都如即将坍落的横梁,在猛烈晃动中震颤着,无可遏止地走向崩塌。
大厦将倾。
风暴般的符文中,又有一道身影被湮没,祝灵犀已看不清那是谁,她砰然摔进压抑的泥沼,在涌动的泥浪中不断下沉,只有一双手高举过泥沼。
猛烈震颤中,符怪突然变得虚幻。
祝灵犀身上、脸上沾满了淤泥,原本洁净妥帖、一丝不苟的装扮被毁得一干二净,但即使身处泥淖,她也不曾惶乱,于淤泥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符怪从震颤渐渐走向虚无……
“嗖——”
一道破风穿云声突兀而来。
金光里,纸符折成箭,穿过漫天散落的符文,穿过不断抖落飞溅的淤泥,穿过黯淡长天,蓦然撞入风暴中心。
纸符长不过五寸,在符怪面前渺小如微尘,甚至还不如符怪身上掉落的符文碎片,但就在两两相逢的那一刻,纸符倏然一震,化作一柄利剑,插向符怪核心。
一瞬静止。
所有声息都在一刹停歇。
庞然巨大的符怪、漫天飞舞的符文暴雪,全都在这一瞬湮灭不见,属于符文的金光散尽,长天晦暗,什么都消失了。
方才令人步步维艰的场景,好似只是一场阑珊的梦,倏忽消失了,只剩下噼噼啪啪的泥点如雨落下,浇人满头。
祝灵犀蜷在泥沼中不动。
符怪已经消失,她掌心的符文没了用处,不必再维系,她终于能分出一点心神回复灵力,没过几个呼吸便攒了一点微末的灵力,运力挣脱泥沼,一跃而起。
玄黄道袍微震,将淤泥抖落,除了发丝散乱之外,竟看不出祝灵犀方才十分狼狈窘迫。
祝灵犀也不是十分重视这些。
她悬立在泥沼上方,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号牌。
号牌上的深青色已褪了一半,剩下半白的牌面。
祝灵犀皱起眉。
很明显,方才那个符怪绝不是青色号牌对应的强度,能解决方才那个符怪,青色号牌早就该完全褪色才对。
现在号牌只褪了一半颜色,说明方才那只符怪的消泯没有算在她的头上,而是算给了那支神秘长箭的主人。
可她明明已经画出了对应的符文,唯独受限于灵气修为不足,这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