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箜怀看她一眼。
“道心镜来历蹊跷。”他说,“除了季颂危,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但上清宗一向对四方盟有所警惕,季颂危不可能通过明面上的渠道把道心镜送到上清宗,更不可能直接影响鸾谷。”
反倒是知梦斋行事低调,虽然来自望舒域,但它与四方盟不过是加盟合作的关系,又以炼器炼宝著称,几乎不会引起警惕。
曲砚浓点着头。
“就只是因为这个?”她挑眉。
徐箜怀断然,“足够了。”
倘若从别的方面出手,容易打草惊蛇,那个内应才在牧山被惊了一回,只怕不会轻易上钩,但谁也不会想到他从道心镜下手。
徐箜怀是个老练的猎手。
“那人同公孙罗密语时提起我走火入魔。”他说,“没有人知道我走火入魔。”
曲砚浓信徐箜怀把这事遮掩得很好,连她也不知道,山海域无人知晓。
“之前我追查知梦斋,并不只是因为那一船暴乱。”到这一步,徐箜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那个带着方孔玉钱的暴徒本该把方孔玉钱留在牧山,但他却上了前往山海域的舰船。”
曲砚浓微微扬眉。
那枚方孔玉钱最后被戚枫带往山海域,檀问枢的残魂控制了戚枫的神识,最终在她眼皮子底下试图毁掉镇冥关。
“他们有一句话让我记忆最深,”徐箜怀说,“贵主大好绝户之计,竟不打算亲自见证到尾吗?”
绝户之计。
任谁在自家地界上听到这么个词都不会不上心,凭着这一个词,徐箜怀亲自追查了到南溟上,但当时他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道心镜之于上清宗,不正是一招绝户之计吗?
曲砚浓明白了。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意蕴,“道心镜是季颂危的礼赠。”
以此为前提,徐箜怀的怀疑便顺理成章。
徐箜怀冷冷反问,“不是他,难道是你?”
曲砚浓竟不生气。
“当然不是我,”她哑然失笑,“但我觉得你这么追查,也许会失望。”
徐箜怀听话能听音,蓦然望向她,“你有什么线索?”
曲砚浓不回答。
她想起牧山那一尊尊神塑,想起她要去牧山的消息传出后立刻毁诺不来的夏枕玉,想起夏枕玉神塑上仿佛本应托着什么东西的手,还有公孙兄妹犹豫不决的形容。
“给你个忠告,”她说,“别去纠缠道心镜。”
徐箜怀惊疑不定,皱紧眉头打量她。
曲砚浓神容平静无波。
“去看看太虚堂。”她说,“查查吧。”
申少扬在獬豸堂里装鹌鹑。
不止是他,上千名参与了云海争渡的修士此刻都在装鹌鹑。
“虚明堂弟子徐通,这是你三年来第三次挨罚了。”身着玄黄道袍、腰挂宫铃的獬豸堂修士手捧卷宗,在一排鹌鹑面前踱步,一个个细数,“玉完堂孔醏,这是你第四次来。”
所有被点名的修士都把头低到胸口。
“还有你!”獬豸堂修士停在谁的面前,嗓音蓦然抬高了,几乎能把屋顶掀了去,“蓝觅渡,你是把獬豸堂当自己家了?这个月我已经是第四次在这里见到你了,上次是你带着一班筑基师弟师妹青崖绝跳,再上次是你带着百来个寿元将尽的金丹前辈雾岛求生,再再上次是你带着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去摘鸾首峰上的宫铃。”
“我这回非得找你们太虚堂的人问问,你们太虚堂就闲到这个份上,不给你多派点活,净让你琢磨怎么好玩?”
蓝觅渡就站在申少扬边上两个身位。
“师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同于其他鹌鹑战战兢兢,蓝觅渡表现出了超凡脱俗的镇定,甚至还拱手款款作揖,“若不瞎折腾,也不能与师叔日日常相见。”
“我还谢谢你来看我!”獬豸堂修士怒目一瞪。
蓝觅渡就笑。
“岂敢,岂敢?是我谢师叔。”
獬豸堂修士卷起手里卷宗,抬手就往蓝觅渡脑门上一敲,中气十足,“自己给我去符沼挨罚!”
蓝觅渡顺势一低头。
“得嘞,”他一溜烟跑远,“弟子这就领罚,不碍您眼。”
鹌鹑堆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獬豸堂修士又气又好笑,瞪圆了眼睛,把每个人看一遍,“笑什么笑?很好笑?”
鹌鹑堆又不笑。
獬豸堂修士冷笑,“一群皮猴子。”
“你们仨不是本宗弟子?”他目光落在申少扬、富泱和戚枫身上,一顿,“不是本宗弟子怎么会参加云海争渡被抓?”
申少扬赶紧从鹌鹑堆里抬头,“我是来做客的,我见到一个朋友遇到了困难,想去帮忙,他们三个是我的朋友,我们不知道会被抓。”
獬豸堂修士好整以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