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垂着眉看着自己的鞋尖,假装不知道匡策在盯着自己,只等着他开口说话,打破屋子里怪异的气氛。
一个满心小算计装出可怜的模样看了让人烦,一个把他当洪水猛兽避着。
“你们宁家的两个女儿可真是有趣。”匡策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笑还好,若笑起来多半时候是不太高兴了。
宁书也不答话,默默向旁边挪了挪给匡策让出路来。
院子里突然来了人。
“什么事儿啊,这个时候来扰人!”首秋皱着眉看着赶过来的采采,采采正是宁棋带过来的四个丫头中的一个。
采采望着屋里,放大了声音说:“我家主子昏过去了,请世子爷过去呢!”
屋子里的宁书就看着匡策的脸色一瞬间冷下去。
“昏过去就找大夫,府上的大夫不够用,就着我的令,让丁纵请七七四十九个大夫来府上给她看病!”
采采还想喊的话就活活噎在嗓子眼,“奴、奴婢知道了。”采采再不敢多说,灰溜溜走了。首秋却神采奕奕地白了她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匡策,又坐了下来。
宁书的心里有点复杂,她本不知晓怎么面对匡策,原本是希望他走的。可是宁棋差人来寻他,宁书心里却是真真不高兴的。现在匡策似乎不打算走了,宁书倒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烦扰还是窃喜。
这种摸不透自己心思的感觉最是让人心乱。
匡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却不是朝门口走,而是朝着大红的婚床大步跨去。他随手脱了外衣置于床头的梨木雕凤的衣架上,然后先一步上了床。
宁书长长的舒了口气,知道自个儿是躲不过了。
宁书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从匡策身侧钻进婚床内侧,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她面朝内侧的墙,小小的身子微微向里靠了靠,又靠了靠。
夜晚很静,静得宁书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还可以听见身后匡策的呼吸声。
然后,她就听见匡策翻了个身,似乎面朝自己。宁书的身子就崩得紧紧的,左手紧紧攥着绣着龙凤呈祥的被角。
“宁书。”
“嗯。”宁书小小的应了一声。
宁书就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动,下一刻,匡策的手已经扳着宁书的肩,将她翻过身,正对着他。
“你在发抖?”
“才没有……”还是小小的声音,宁书垂着眼睑,不去看匡策,更不希望他看着她。
匡策就向前挪了下,分明感受到面前的小人儿颤了一下。侧躺着的匡策觉得右臂压在身下有些不舒服,面前躺着个姑娘,却没有地方放他的胳膊了,他看了看,瞧见宁书白皙的脖子和头下的枕头间空出了一块。于是,就长臂一身,将胳膊从宁书的脖子下面穿过。
少女白皙的脖子压在他的胳膊上,虽然隔着布料,匡策却仍然能感受到那一股子柔滑,他便勾了勾胳膊,将面前的宁书一揽,整个揽进怀里。
宁书下意识地伸手抵在匡策肩头想保持距离。匡策却是一抓,将宁书的手握住。
却听怀里的人闷哼一声,整个脸努力向下埋着。匡策这才瞧见自己抓着的小手绑着厚厚的纱布。宁家的大火,匡策早就知道,也清楚宁书这手正是冲进火海救宋氏和宁棋时所伤。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有胆识冲进火里,着实让匡策意外。
他握着宁书的手腕,将她缠着纱布的手递到眼前去看。纱布还是雪白一片,幸好伤口并未渗血。匡策便松了宁书的手,半坐起来,扳着宁书的身子,逼迫她抬起头来。
小姑娘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但是没哭。
“我当真那么可怕?”匡策真的就皱了眉。
“没有……”宁书不自觉的又向后挪了一点。
匡策觉得总是这样僵持着总不是事儿,于是想起了之前在东跨院的事儿,便说:“你姐说你想做世子妃故意弄伤了她。”
宁书的紧绷的情绪就松开了一些,脸色很平静。
“嗯?”匡策挑眉,等着宁书解释。
他觉得这姑娘话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还不解释难不成要默认?
“我不能说。”宁书想了想,终于第一次抬起头正视着匡策的眼睛,轻声道:“我不想撒谎骗人,但是有些事不想说也不能说。”
匡策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们两姐妹真是有宿怨,而且你宁家的人居然完全不知晓。”
宁书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艰难的点了头。
“你倒是有趣,就没想过这么说对你今后的处境不会好?”匡策瞧着宁书的目光就更多了丝玩味儿。
宁书又向后退了退,然后撑着身子坐起来,认真道:“我并不想争什么宠爱,世子爷好心赏了吃住就是大恩德了。不,给我一处小小的院落落脚就好,家里带来的嫁妆也够温饱了。”
“你当真这么想?”匡策嘴角噙着的那一丝笑意也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