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首都星迎来了几百年间最冷的一个冬天。
吴桥发现,自己手下的一些将领举动越来越反常。
他们和皇帝一样,为了功绩,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吴桥先是察觉,下属们向他报告的战绩非常不对劲。
有个少将在报告中说在上场战斗当中歼敌六万,可吴桥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那支部队的歼敌数不可能达到六万。
吴桥让纪遥带人抽取了三十分之一的人单独问话,结果显示,这三十分之一的人一共只歼灭了大约五百人。
吴桥质问了那个少将,后者被迫承认他的报告作假。
这个事实让吴桥非常震惊。
紧接着,吴桥又发现了,那些个下属们为了胜利也是越来越残酷了。
另外一位少将使用了一种战略,就是将赶制出来的敌军的军服套在自己人的尸体上,然后丢在对方前进的路线上。共和国人看见“同伴”趴在远处,自然要过去将人翻过来看个究竟,这时藏于尸体中的炸弹就会爆炸,完成它独特的使命。
那些尸体,为帝国捐了躯,死后还要被做成炸弹炸得尸骨无存,让不少士兵觉得很寒心。
于是吴桥越来越明显地知道,现在,驱使军队将领们的动力已经不再是为国而战了,将领们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样才能让战绩显得好看,怎么样才能让上级感到满意。
虽然谈衍已经取消了不少严苛的军队制度,但是将领们依然是心有余悸。那些制度的确让他们在战场上变得更坚持,可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本应该具有的品质。
他们将压力转移到普通士兵身上,告诉士兵必须战至最后一刻,不少普通士兵在出征时就已经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死人了。
军医告诉吴桥,部队当中抑郁症患者的比例已经远远超过正常范围。
军队气氛压抑、商界怨声载道、百姓惶恐不安。
不管怎么看,都是灭亡之兆。
“元帅……”吴桥只觉得胸口喘不过去,拼命呼吸一下,牵动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我总觉得……真的是……不行了……”
“……”
“这样下去,大概会输。这个国家恐怕已经没有耐心等耐你、还有其他人慢慢帮助皇帝改变当前的局势了,人们需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彻彻底底的改变。”帝制下的皇帝权力至高无上,做决定时一定是会维护自己的利益的,这也是人类的本能。平时帝国百姓生活尚可,自然也没有不顾一切推翻帝制的决心,然而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到了自己随时可能成为被牺牲的弃子之时,他们的恐慌一波接一波,急需一次革命来拯救所有正在悬崖边上的人。
“……”
“时代的洪流已经涌过来,渐渐从一条小溪变成了汪洋大海,皇帝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就算你拽着他一起拼死扑腾,又能坚持多久呢,最终他会连你一起沉到水底,变成两具不起眼的骸骨的。”
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
在暴风雨中破坏的了蛛网,不论蜘蛛怎么努力地去结,都不可能再恢复原状,剩下的部分也一定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人能在第二天的艳阳高照里找到关于蛛网的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知道。”那边谈衍却是无比平静,似乎这些东西已经在他的头脑中转过了千万回,“但是我不能走,强敌环伺,我只能撑下去。”
“……嗯。”吴桥明白,那个人是不会走的,现在帝国只有谈衍能与共和国那个爱打乒乓球的最高统帅周旋,如果谈衍不管不顾,怕是会垮。兵变同样风险极大,一来军队内部敢于剑指皇帝的人也没有那么多,未必有多少人肯听令于反叛者;二来谈衍已经在前线坚持了很久,带兵攻进首都星占领皇宫逼迫皇帝退位就等于是放弃了当前和共和国的争斗,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皇宫绝不是区区几天就可以轻易被攻陷的,它异常坚固、易守难攻。皇帝庞大的护卫军直接听令皇帝,而且,皇帝为了稳定,一直以来都将军队分权给两个人,一人一半,以前是谈衍和肖恩,现在是谈衍和戴伦,两人上面再设文职国防大臣,现任国防大臣是皇帝最大的亲信之一。谈衍最近被晋升为元帅,目的只是夸大他的战功,实际上并没有让戴伦听令于他的意思,戴伦依然直接汇报给皇帝和国防大臣。所以,一旦谈衍和戴伦之中的任何一个想要兵变,另外一个都会赶去救火,谈衍知道戴伦是忠于皇帝的。谁也没法预测皇帝会怎么做,局势发展难以控制,他不敢赌。皇宫内皇帝的旧臣极多尚具势力,单枪匹马解决问题更不现实。
“皇帝被推翻,我倒无所谓,我也不想打革命军,不过也许没有选择……”谈衍突然又说,“我担心的是,改朝换代之后,我被处决之后,新领导者、新的政府……能够打走共和国吗?”
“别说什么处不处决的话!”
“好吧。我失去了军权之后,新领导者、新的政府能够打走共和国吗?这句话没有错了吧?江山易主,革命军的最高统帅、带领他们打下天下的人接管军部不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么?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