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时,寒酥带着妹妹告辞。祁朔亲自将人送回赫延王府。马车在赫延王府正门前停下来,寒酥先钻出马车,她将手探出去搭在对方递过来的手臂上,才知道过来扶她的人不是翠微,而是祁朔。
祁朔将寒酥扶下来,又亲自把寒笙从马车上抱下来。
“朔哥哥,你说的大老虎是真的吗?”寒笙拉着祁朔的袖子,还在想着祁朔白天给她讲的故事。
祁朔笑起来,蜷起的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子,说:“当然是真的。”
“那后来呢?”寒笙追问。
寒酥道:“笙笙,马上要天黑了,不要拉着朔哥哥说话了。朔哥哥要回家了,一会儿路上要不好走了哦。”
明明知道寒酥只是因为和寒笙说话才用了“朔哥哥”这个称呼,可是突然又听见这个称呼从她口中唤出,祁朔还是不由心中一动,将目光落了过来。
寒笙使劲儿点点头,道:“朔哥哥路上要小心。”
祁朔看了寒酥一眼,又望向寒笙,问:“笙笙,你在赫延王府开心,还是在祁家开心?”
当然是在祁家开心呀!
寒笙刚欲说出口,又紧抿了嘴。她已经到了赫延王府的门口,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啊?她小身子朝一侧挪了挪,有些不安地靠近姐姐,小声说:“都很好……”
祁朔重新看向寒酥,他问:“什么时候来接你们回家?”
寒酥握着妹妹的手微紧。她皱着眉,几乎下意识拒绝:“你知道我曾混于军……”
“我知道。”祁朔打断她的话
祁朔笑笑,用稍微轻松些的语气说出当日没有说完的话——“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家去军中,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
他斟酌了言语,从寒酥的软肋说起。
“寒夫人去世后的几年,母亲一直把笙笙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我家里人都很喜欢笙笙,也喜欢你。赫延王府虽气派恢弘,可是你和笙笙不会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祁朔稍微停顿了一下,“将那半年多经历剪掉,让一切回归正轨。”
“我父母妹妹不会苛待你们,我更不会。”祁朔循序善诱,“往后余生一切都会越来越好,齐齐美美平安顺遂。”
有那么一个刹那,寒酥不得不承认自己因祁朔说的未来而心动。
越是漂泊的人,越是渴望亲人组成的家。
突响的马蹄声让寒酥回过神。她赶忙拉着妹妹朝一侧躲避,回头望。
封岌纵马从赫延王府疾出。
他脸色发冷,周身散着少见的嗜血之势。
因急急拉着妹妹躲避,寒酥手里的帷帽跌了。眼看着就要被封岌的马蹄践踏。封岌强有力的手臂拉住马缰,硬生生止住马的疾驰。前蹄高抬,马身被拉得几乎竖起来。他手腕再一转力,让马前蹄错开位置稳稳踩在地面。
马蹄带来一阵凉风,吹动着帷帽上的轻纱轻拂,也吹来一点碎雪。
封岌坐在马背上俯身捡起落地的帷帽,一手握着马缰略调马身方向,一手轻晃一下抖落帷帽上落的碎雪,然后将帷帽递给寒酥。他目光扫过寒酥姐妹二人,问:“可伤着了?”
他尽量放缓了语气,声线底层仍噙着一些怒意。
“没有。”寒酥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帷帽。
封岌轻颔首,视线从寒酥身上移开,瞥了祁朔一眼。
长辕和云帆这才带着其他人纵马从赫延王府跟出来。寒酥再一细听,前街似乎有轰轰马蹄声。地震山摇一般。
她抬首而望,果真看见了军队。
寒酥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与此同时几乎脱口而出:“将军这就要出征了吗?”
封岌本来握住马缰已经要走,闻言又策马转回身,望向寒酥。向来独断的人,也会耐心解释。
“去盐张庄剿匪。”
寒酥想了一下,盐张庄距离京城并不远。原先大军归来的时候也被封岌分成一拨拨从不同的路走,顺路剿匪。她只是有一点意外封岌会亲自去剿匪。难道是出了很严重的匪情?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弱小的飞蛾聚在檐下的灯笼周围尽情狂欢,簌簌落下羽翼上的浮光。
寒酥立在灯下,晃动的灯光将她鬓间的一点碎发照得摇曳似燃。
封岌望着她,多加了一句:“元宵前会回来。”
寒酥眼睫轻颤望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他不应该跟她解释这一句的,她心虚,怕被旁人听出有异。
可偏偏封岌仍是没有走,继续道:“师元良不日抵达。长舟在府里,有事去寻他。”
师元良!
寒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浮出一抹笑。她点头:“多谢将军!将军路上当心!”
分明知道她是因为师元良快到了才高兴起来顺口一句关切的话,封岌还是因为那句“路上当心”,心情稍好了一些。
军队在前街等待,封岌没有再多言,调转马头,笔直的长腿夹住马腹,纵马前行。夜风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