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岌拧干浸过热水的帕子递给她:“擦把脸。”
寒酥伸手去接,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寒酥裹着纱布的手。
封岌收回手,又朝她迈过去,亲自帮她擦沾着血痕的脸颊。
“不敢劳烦将军……”寒酥向后退了半步。
“那你让谁帮忙?长舟还是云帆?”
寒酥哑然,封岌掌中的湿帕已经覆在了她面颊。
封岌克制着怒:“你眼里只有你妹妹,完全不顾自己?”
一提到妹妹,寒酥的眼泪突然掉下来。那是忍了太久的泪,一下子决堤,带着隐秘的痛,于心房间撕扯。
“她是因为我的疏忽才盲了眼睛。”寒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伸直的指扯动手心伤口,钻心的疼,疼不过她心里的愧。
封岌拉开她捂脸的手,寒酥转过头去,不愿他看她泪水斑驳。
封岌却执意转过她的脸,大手覆在她后脑,将人压过来,让她额角抵靠在他胸膛。
泪水染湿封岌衣襟。
窗外大雪纷纷。
青古书斋的李拓几次感叹寒酥书法飘逸洒脱,有行云流水的舒畅之态。可李拓并不知道寒酥以防万一日后生出麻烦事,她抄书时故意用了左手。而她以前并没有特意练过左手字。
如此,她显露出的书法底蕴不过十之二三。
而与书法相比,寒酥更擅长丹青。她师从大家羿弘阔,幼时又得仙笔陆英彦赞其天赋灵韵。
可是寒酥已经四年没有作画。
她少时喜欢鲜艳的颜色,尤其偏爱描绘山河壮阔四时异色。家乡依山傍水,她的家后面有一座小山住了各位花仙,一到夏天,芬芳弥山亘野。清风将郁香送来,她撑起支摘窗,望见满窗远近错落的姹紫嫣红。
她时常带着侍女去采摘娇妍的花草回来描画,有时候也顺便摘些颜色浓丽的野果子一起入画。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笙笙会把野果子当成糖往嘴里塞。
三岁的小孩子最是好奇又贪吃的时候,看见什么都想尝一尝。
鲜红的一颗颗小野果却有毒。
吃了几颗红彤彤的野果子后,寒笙高烧不退,人事不知。家里人求医拜佛,寒笙终捡回性命,却盲了眼睛。
从那以后,寒酥再也没有作画。
从那以后,妹妹永远比她自己重要千万倍。
寒酥三言两语将过往说出来。那是压在她心里最隐秘的痛,如今竟也能这样云淡风轻地讲述。
封岌望着寒酥,倒是稍微解惑。
寒酥举手投足间端庄守礼,目色清冷甚至眼底藏着孤傲,这样一个人实在很难为了自保而百般讨好男子。
与其说是为了自保,不如说是更为了她的妹妹无恙。
寒酥哭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丢脸,硬生生止了泪,偏过脸去,一声“将军见笑了”声线里还噙着哭过的湿润。
“冷不冷?”封岌忽然问。
给她上药、擦脸时,发现她手上脸上都很凉。在屋子里这样久了,见她脸颊还泛着白,不染红润。
寒酥正因为今晚的失态而不自在,封岌转移了话题,她心里有些庆幸,赶忙点头:“有一点。”
“跟我来。”封岌转身往外走。
寒酥不明所以,也不多问,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外面的雪势稍小。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寒酥落后一步的距离,她望着身前封岌的背影,心里再次生出感激。
她开始思量要准备什么谢礼,以来感谢他今晚的出手相助。
可她什么也没有,他又什么都不缺。
这处别院是上几代某位公主私建的别院,选址在城外这样偏僻的地方,是因为这里有一处温泉。这位骄奢的公主将那处温泉改造成一个室内的泡浴佳处。
许是因为天色黑,进来前,寒酥没从外面瞧出这地方的特别,只觉得很大。迈步进去才惊觉别有洞天。
里面大若宫殿,却除了中间的池子,没有多少其他东西。方方正正的一个温泉池砌在白砖地面中央,隐约的水雾从水面袅袅轻逃,颇有几分仙境的雅意。
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风,轻轻吹拂着悬坠在方池四周的白纱。坐地的一个个雁首灯散着柔和的乳白光晕。
寒酥不由停住了脚步。
“去泡个澡暖身,别再着凉。”封岌道。
他还记得寒酥染了风寒不过才刚痊愈。
寒酥悄悄抬眼瞥了封岌一眼,又立刻垂下眼。她抿抿唇,没说话,也没动作。
封岌回头,见她眉眼低垂,忽然道:“你还是昂首的样子更好看些。”
寒酥轻蹙了下眉,这才抬起眼望向他。
封岌朝她走过去,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系带。寒酥脸上一红,立刻说:“不敢劳烦将军,我自己来。”
封岌便立刻松了手,道:“你能自己解开腰带,我就出去。”
寒酥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去解,手指微弯